伏姬心心念念的翠竹,此刻却身处偏殿之中,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朝着濮葵连连磕头。
“你这是何意?”
濮葵站在原地,她正准备收拾些什物,便听见“噗通”一声,翠竹跪在了她的身前。
“玄冥大人,请带奴婢走吧!”
“为何?”
翠竹支支吾吾讲不出来,她偷偷瞄了濮葵一眼,似乎在查探她的心情如何。
然而,她的眼睛里只有冷漠。
“既然讲不出,那就别出现在我面前。”
“不,玄冥大人不要放奴婢走,我说!”
“其实,奴婢压根不是大王派过来的丫鬟,是、是青蛇护法命令奴婢来服侍您的!”
说完,翠竹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埋在自己的膝盖之间,她按在地上的双手快速颤抖,看起来害怕极了。
“只是服侍吗?”
翠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香炉,那香炉造型古朴,炉身雕刻着复杂的符文,在微弱的光线中隐隐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此香乃摄魂香,是伏姬花费数年时间,寻遍奇珍异草,又经无数次炼制才得以制成。
闻此香者,会被控制心魄。
此刻,翠竹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悄悄抬眼观察濮葵的反应。
濮葵拿起此炉,也就手掌心那般大,她轻轻打开炉盖,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袅袅升起。
“玄冥大人不要打开!”
原本跪在地上的翠竹忽地跳起来,赶紧把那盖子合上了。
濮葵看了翠竹一眼,后者顿觉自己的无礼,连忙又跪了下去。
“奴婢愚钝,冒犯了玄冥大人,请大人责罚!”
濮葵对翠竹没有什么感情,横竖也只是侍女,她不在意。
可也是这份不在意,翠竹有很多次机会可以下手。
但她没有。
“你将实情告知于我,不怕我杀了你?”
翠竹点头。“怕,但是没有完成任务,奴婢一样会被青蛇护法杀死。”
“那你为何不下手?”
“因为奴婢觉得……玄冥大人是个好人。”
闻言,濮葵失神片刻,世人皆说她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从未有人用“好人”这个词形容她。
她有点想笑,甚至觉得有些荒诞,她做了什么竟会让翠竹认为她是好人?
旋即她否定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不!”翠竹突然执拗起来,坚决反驳道,“玄冥大人看似冷厉,实则有一颗无比柔软的内心。若非如此,当初您又怎会那般认真细致地为净花精灵治病!”
濮葵不禁陷入沉思。
她内心柔软?不,这份柔软是属于“她”的。
而当初对玉沐熙无微不至的照顾,也是出于“她”的善意。
他们对她好意的理解,都是因为“她”。
“玄冥大人,求求您了,带奴婢走吧!”翠竹满脸悲戚,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奴婢的父母狠心将我卖给青蛇护法,仅仅是为了换些钱财去养活我的弟弟,他们压根不把我当女儿看待。”
“如今,我已走投无路了,呜呜……”
没想到,翠竹的处境竟然跟她的有些相似,濮葵有些动摇。“丑话说在前头,你就算跟我去了妖石岭,我也不能保证你安然无恙。”
翠竹立马抹了抹眼泪。“奴婢知道的,即使路途危险,奴婢也愿意跟在您的身边。”
此时,玉沐熙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裹,出现在了偏殿门口,好奇问道:“我听到有人喊我,是要出发了吗?我已经准备好了!”
濮葵瞧着他,只见那包裹里竟塞着卧房的被褥,仿佛他不是去妖石岭,而是要去远方举家搬迁一般。
她无奈开口:“我可没说要带你同行。去妖石岭是我自己的决定,如今你已经恢复自由,想去何处便去何处吧。”
谁知,玉沐熙听闻此言,立刻放下包裹,快步走上前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他的右眼泪汪汪的,满是委屈:“玄冥大人,你这是不要我了吗?”
话音刚落,他左眼上那朵小白花,似乎也被他这低落的情绪感染,跟着低垂了下来。
濮葵不禁皱眉:“什么叫不要你?”
玉沐熙一脸可怜巴巴:“难道不是吗?我的整颗心、整个身子都交给玄冥大人了,难不成玄冥大人这般狠心,提了裤子就把我抛诸脑后了?”
随后,他又一脸幽怨:“玄冥大人,要了别人的身子可是要负责的!”
濮葵被说得一愣一愣的,细想之下,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见状,玉沐熙再接再厉,晓之以理。
“玄冥大人,不瞒你说,在下曾去过妖石岭,那里地形复杂,没有人带路是绝对难以深入其中的,更别说顺利达成目的。
“在下对那里的路径还算熟悉,定能助大人一臂之力,还望大人能带上在下,也好让在下有机会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翠竹也不逞多让,她赶忙毛遂自荐:“我也能帮助玄冥大人,洗衣生火做饭这些自不必说,采药寻路、警戒守夜,我样样都可以!”
随后,玉沐熙与翠竹默默对视一眼,彼此间悄然较上了劲。
翠竹:玄冥大人肯定会选我!你不会照顾人!
玉沐熙:妖石岭那地方险阻重重,我对那里的路径了如指掌,能给玄冥大人当指路人,显然我更有价值!
“哈哈。”
一声轻快愉悦的笑声,打断了两人之间这场无声的较量。
两人同时扭头,朝着笑声的源头望去。
“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说声,谢谢你们?”濮葵微微挑眉,眼中带着笑意。
至少自己不再孤身一人。
夜色如墨,今夜的冷风甚是喧嚣,天上的点点星光也被吹得忽明忽暗。
翠竹悄然来到寝宫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