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章有道想起那日挨虎哥打时顾盼盼紧张的样子，如果那个人能是顾盼盼……意识到自己的想入非非，章有道连忙将意识拉了回来，用手不轻不重的在自己脸上拍了几下，提醒自己不要做白日梦。

收回思绪，章有道穿好衣服，喝了口桌子上隔夜的凉水，提着夜壶打开门，看到眼前的景象傻了眼——刚刚白日梦的主角——顾盼盼居然真的坐在他的家门口。章有道一愣，连忙转身回屋把夜壶放回床下，唯恐露出又小心的踢到床底，这才又出门对着顾盼盼讪笑。

“顾警官……”章有道迎上前，却看顾盼盼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神情中写满了直白的哀伤，章有道的心不由得抽痛了一下，愣在了当场。

顾盼盼也没想到看到章有道的瞬间，她的眼泪会这样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一路滑落，甚至连给她掩饰的时间都没有。章有道这下更是手足无措，他慌忙翻了翻身上的口袋，想找块手帕给顾盼盼擦眼泪，却意识到自己没有那么斯文的东西——他的口袋里只有几枚显示他穷酸的硬币——章有道又手忙脚乱的开门，将顾盼盼迎进家，想说点什么却词穷，抓耳挠腮半天，只能是倒了杯不冷不热的水放在顾盼盼面前——他的热水壶都不靠谱。

顾盼盼坐了半晌都是一言不发，眼泪涌上来她就擦去，再涌上来再擦去，完全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语言。章有道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站到腿麻了，才不得已的轻轻晃动两下，即使这样他也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丝动静。

半晌，顾盼盼终于整理好情绪，她双手扶着低垂的头，带着浓重的哭腔说，“我第一次出这样的现场……在案发现场看到……被害的人……竟然是我的一位朋友。”

听到这话，章有道瞬时瞪大了双眼，却只能沉默。

“他是一名记者，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留给我的印象并不好，虽然我们一共也没见过几次面，虽然他的面孔我现在想来都是模糊的……但他是我见过最有正义感和工作理想的人，我知道他就是那样的人……”顾盼盼说着，红肿的双眼望向墙角，像是发起呆来。

“我……我能做些什么？”章有道晦涩的开了口，听顾盼盼这样怀念一个人，他的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他直觉对方是个男人。

顾盼盼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你这里……希望你别介意。”

章有道忙说，“怎么会怎么会，我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不嫌弃我就谢天谢地了。”

顾盼盼朦胧的目光又回到章有道身上，嘴角终于扯出一丝浅浅的笑，之后，她慢慢的攥紧了拳头，坚定的说道，“我认他是我的朋友！我一定会找出凶手！”

章有道道，“既然是你的朋友，我也……”

顾盼盼打断了章有道，“我今天真的不是想着找你帮忙才来的，我也不能每次都依赖你。”

“我愿意帮朋友的忙……只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资格。”章有道说着，对上了顾盼盼悲怆的双眼，他的心莫名一慌，“资格”这两个字的意味突然暧昧起来。

顾盼盼并未躲闪章有道的目光，眼神愈发坚定起来，“真的不需要，我是女警，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职责，更是我对朋友的承诺！”

看着顾盼盼坚毅的神色，章有道不再坚持，但他在心里答应自己绝不会袖手旁观。他不知道的是，顾盼盼拒绝他的帮忙，一方面的确是不想依赖他的消息，但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将将章有道拖入危险。顾盼盼知道，申昊文的死一定有隐情，现在想来，最后一次见面时申昊文的行为、言语都透着一股古怪，他似乎已经预见到了危险，所以才抱着一种“杀身成仁”的无畏，那封现在还无法解密的信中一定藏有申昊文的死因，或者，还藏着更大的秘密……

（3）

送回顾盼盼，章有道在街边小摊随便买了个饼子，一路边吃边走回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章有道一路溜达，脑子里一直在想顾盼盼说的记者朋友的事——明天先找几个相熟的“朋友”打听打听，如果记者的事真跟“道上”有关系，一定能打听出蛛丝马迹来，不管怎么说，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义不容辞！

章有道打定主意，人也走到了家门口。打开门的一瞬间，忽听耳边有拳风袭来，章有道心念一动，迅速闪身躲过。对面的人也没有再动，只是听到一声轻哼，也不知是赞赏还是嘲讽。

章有道原本绷紧的神经在听到来人的动静后慢慢放松了下来，他径直走到桌前点亮了桌上的煤油灯，跳动的灯芯中，面前的人影渐渐清晰，章有道也不抬头，只是叹出一声，“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