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雩。”林婧走了过去,在学校她从不喊他的小名。
林乐雩背脊一僵,他让出一条路。
“干嘛呢这是?”林婧站在门口看了他们一眼。
林乐雩木着脸说:“没干嘛。”
林婧开始赶人:“既然没干嘛还不快回教室。”
林乐雩张了张唇想为自己争取什么,但看在林婧那张脸时,他又说不出话了。
“知道了。”林乐雩将手揣进包里,臭着脸离开。
沈砚辰跟了上去。
办公室里的老师觉得有趣:“还得是林老师有办法镇住这小子。”
刚才林乐雩那架势,是只要马正达不松口换班长,他就能一直赖着,可林婧一来,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待他们走后,林婧将视线落在马正达身上:“你这干什么呢?”
马正达莞尔:“策略。”
教师办公室在二楼,而他们教室在三楼,楼梯口处,沈砚辰抓住了他的手腕:“不换了吗?”
林乐雩站在原地没说话,沈砚辰将他拉着下楼,林乐雩下意识要往后面挣,沈砚辰瞄了眼楼下的办公室门前,已经没人了,他带着林乐雩直奔操场。
夏日的傍晚有蝉鸣声,有点燥热,他们坐在花坛边享受短暂的宁静。
沈砚辰问他:“为什么不敢和林老师说实话?”
林乐雩低着头,斟酌要怎么回他这句话。
“你可以选择不说,但不要撒谎。”沈砚辰看着他拉到顶的衣领。
夏日同学们都穿短袖,只有林乐雩会穿外套将自己捂的严实。
其实那天在巷子里,沈砚辰看见了他手臂上也有疤,他记得林乐雩转学前是没有的,后面两年发生了什么,他很想知道,却又不敢贸然去问。
“家里每个人都对我很好,”林乐雩想了想又说,“我不想给他们找麻烦,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
林婧想要他补课,觉得他课业落下太多以后想学的时候会很吃力,所以林乐雩会主动提起补课的事,他不想让姚葭担心。
在学校,他尽力不去惹事,就算要惹事也会把自己择出去,不被主任逮到。
“可他们是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沈砚辰说,“比起麻烦,我想,他们更怕你与他们生疏。”
沈砚辰抬手碰了碰他的衣领,将他的领口往下拉了拉,继续道:“还有,你很好。”
林乐雩偏过头看他:“你是这么觉得吗?”
“你应该去问你的前桌,或者你曾经的同桌,去问他们,在他们眼里你是怎样的人。”沈砚辰碰了碰他的衣角,耐心说着,“我想,他们的答案会和我一样。”
沉默半响,沈砚辰突然跟他说:“乐乐,不要用最伤人的冷暴力对待你身边真正对你好的人。”
沈砚辰给他补课的那段时间里,他一个局外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林乐雩肯定也能感受到。
姚葭每天上班很忙,却还是会做好早餐放在厨房,林声每次练完舞回来都会敲响林乐雩的房门。
她会说:“哥哥,你想吃零食吗?我刚路过超市悄悄买的,你别告诉妈妈,我分你一半。”
而林乐雩对待他们的态度却是礼貌又疏离,他像是一层一层给自己裹上了外壳,不愿意任何人走进他的世界,也不想去靠近他们。
“我没有。”林乐雩摇头说,“我只是不想和他们走近。”
用冷暴力来形容好似又不对,他只是在逃避这段亲情,不知道该怎么办才会这样。
“那我呢?”沈砚辰问他:“你也不想和我走近,对吗?”
林乐雩这次没说话了,他垂着眼看地上的两个影子像是默认。
他在逃避,他在推开身边的所有人,甚至有时候他还会说一些不好的话让他们远离他。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沈砚辰又问他。
林乐雩静静听着他说:“下意识的抗拒才是最伤人的。”
他抗拒所有,包括他自己。
等他们回到教室,开学第一课已经放到了尾声,这节晚自习也要结束了,马正达还没有回来。
高强已经打了两把游戏,后头有拖椅子的动静,他寻声望去:“你们干嘛去了,刚才主任来巡查,我说你俩去厕所了。”
前头的王磊也转过身:“还好老刘没多问,不然你们就完了。”
开学第一天逃了半节晚自习,就连高强这种经常逃课的也不敢在这时候出幺蛾子。
林乐雩坐在凳子上回想沈砚辰说的那些话,他有些烦躁。
下了晚自习回到寝室,王磊先去洗澡,等出来时他看见林乐雩有些出神的转着手机。
“雩哥,我洗好了,你去洗吧。”王磊擦着头发走到桌边。
林乐雩突然停下转手机的动作抬起头问他:“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王磊怔住,想了两秒才回道:“心口不一,外冷内热?”
林乐雩瞥了他一眼:“你是在问我?”
王磊拖过凳子坐到他旁边:“不是啊,你还记得高一有一节晚自习全校停电,大喇叭组织几个人看鬼片,我这人哪都好就是胆子有点小不禁吓,看完就不敢独自去厕所,连下床都不敢,这事我不想和别人说,怕被笑话,但你发现了就叫我一起打游戏,那天我俩熬了一整个通宵,第二天双双逃了早自习。”
王磊看他迷茫又继续道:“我那时觉得你这人还挺好,想跟你做朋友,结果你一脚就踹开了我椅子让我滚,当时给我踹懵了,还觉得你这人阴晴不定,想着敬而远之。”
后面王磊都躲着他走,直到隔壁职校的学生看他不顺眼,找他约架,他那时刚上高一,又没有玩的很好的朋友,只能硬着头皮上。
林乐雩路过看见了,他手里什么都没有而对方有棍子,他就这么赤手空拳加入了混战,事后俩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王磊对他的评价又变了。
“你这人还挺善变,前一秒能为我出头打架,下一秒就冷着脸威胁我,说什么要是我敢把今天发生的事捅出去,一定会让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王磊擦头发的手一顿,他现在想起来都还能嘲笑两句:“不过,雩哥,你当时脑子是不是瓦特了,我和你一起打的架,我要是捅出去了挨处分写检讨肯定没跑,我干什么要自讨苦吃。”
林乐雩:“……”
王磊自那以后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林乐雩口头上的话不能信,他嘴里没一句真话。
比如他说:“滚你妈的。”
这时候就一定不能滚了,再比如他说:“我不需要朋友”时,一定是假话。
“还有啊,你记不记得高一体测一千米那次,跑完你人就不在了,幸好那会我回教室拿篮球,这才发现你低血糖犯了倒在了楼梯口,你自己爬都爬不起来却硬是没坑一声,我说背你去医务室,你死活不肯去,最后一来一往的推搡,我们俩滚下了楼梯,喜提脑震荡,给婧姐吓的……”
“好了,闭嘴,滚。”林乐雩蹭一下起身,他反正是听不下去了,也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给他说破防了。拿起衣服就去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