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断仰起头,看着上方燃烧着的火焰在喧嚣的环境中保持着奇妙的宁静,整个夜晚都在泛着沉静的痛苦,那是一种被雕镂的贵金属般的痛苦。
他站在楼下,看着家里的窗户窜出黑烟,听着周围人群的惊呼,感受着手心里滚烫的血液,整个人恍若隔世。
本该今天坐火车去北京的林景言突然出现,夺走情急之下林断握在手里的刀子,制住了没有被一刀捅死因而正在发疯的那个人渣。母亲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不住哀嚎。
混乱之中,林景言将他推出门,让他快走。
“快……走……”
林断麻木地喃喃,一遍一遍,魔怔似的,说着最后听见的这两个字。
他眼睛一眨不眨,呆呆地抬头看着那冲天的火焰,泪水无声而汹涌。
——哪怕是在梦里,都不能再见你一面吗。
被扑面而来的哀伤砸得晕头转向,各种事物和场景开始在林断的脑子里纠缠起来,过去的所有好像都变成了静止的植物,忽然间开始蔫了,凋谢了,死了。
然后一把火一烧,就什么都没了。
他跌跌撞撞地跪在地上,嘴唇被咬出了血,浑身颤抖。迟迟赶来的罗秋蘅将他推倒在地,林断茫然地抬起头,嘴巴张合,早已泪流满面。
“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做的吗!”
“我和你哥还能不管你吗!”
“你以为一腔孤勇很了不起吗!”
“你为什么总是让我们担心!”
“林断!”
终于忍不住,不知是谁,或者两个人都是,发出了第一声尖叫,刺破了这个炽热而悲伤的夜晚。
心口绞痛,林断缓缓睁开了眼,枕头湿了一大片。他没有一刻的彷徨和身处何处的疑惑,因为这样的梦境他已然经历了无数。
房间内一片寂静,翻身,淤青和伤口处隐隐作痛。林断面上没有任何表情,麻木地看着天花板。
手机嗡的一声,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过了许久,二十秒或者两分钟,林断摸出手机查看讯息。
徐阳:【你还好吗?】
浑身没有一处不在疼,林断面色略微发黑,紧紧抿着的双唇形成一条直线,像是含着刀刃一般。
他的脸眉目清秀,看起来柔和而安静,不靠近仔细瞧是绝不能看出眼里的情绪的。那些浑浊、忧郁的线条被逐一重新雕刻,稍加伪装,便可轻松地展出轻松和敏锐的笑意来。
这是一张对人生还很幼稚的脸。
林断打字:【我没事。】
消息很快回复。
徐阳:【那我明早还是在那儿等你?】
林宗泽明早就会出门,林断眼里淡淡的,看着手机屏幕。
【好。】
再无睡意,林断坐起身,靠着床头,在漆黑的夜里安静地发呆。
就这么一动不动坐了很久,很久很久,直到外面传来几声鸟鸣,光亮透过窗帘驱散屋内的孤寂。林断动了动手指,一夜未眠的眼睛微微泛红,他偏头看着透光的白色窗帘,缓慢地眨着眼。
世界重新活了起来,林断听见洗手间有了声响,是林宗泽起床了。
神色微变,他的眼里闪过一瞬的厌恶,嘴巴里隐约还能尝出腥骚味。通宵了的肠胃脆弱不堪。意识混沌,头脑昏沉,他忍不住,抱起床边的垃圾桶剧烈干呕起来。
昏天暗地中,林断听见有人敲他房门,语气堪称温柔。
“儿子,身体不舒服吗?爸爸进来看看?”
边说边拧门把手,不过林断上了锁,他进不来。
“怎么关门了?开门,让爸爸看看你。”
“林断,开门……”
门把手被略带粗鲁地转动,林断忍住恶心,盯着,一言不发地缩在墙角。
万幸,林宗泽显然是昨晚尝够了甜头,没有强行闯入。
撑着墙站起身,林断眼前隐隐发黑。他想,以后搬出去住,一定要用质量很好的门锁。
房间没了声音,等林宗泽出去后,又过了半个小时,林断才走出房间。简单洗漱,喝了杯水,差不多时间后林断拿起书包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