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张悬有首歌叫什么来着,叫关于……”
万沁婷微微仰起头,在路灯下踩着自己的影子,手臂失控地挥舞,边走边回头看林歌。
“嗯?叫什么,关于什么来着?”她大着舌头追问不停,转过身后退着行走,直勾勾地看着林歌,眼底翻涌着各种情绪,醉汹汹的,有霸道,有委屈,有不服气。
林歌回头扫了眼林断,他正听罗秋蘅讲着师大数学学院的各种奇人异事,两人聊得似乎挺和谐,他伸手把林断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万沁婷还在那边不依不饶地追问,身后就是一个下水井盖,林歌走过去又拽了她一把,“你喝多了,我给你叫个车。”
“我没喝多……”万沁婷挣开他的手臂,嘴里嘟囔着:“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林歌有些头疼。
四个人在举杯之后又要了好几瓶啤酒,毕竟过年就图个热闹,除了林断没碰,其他三人都喝了许多,但只有万沁婷醉了。出来后快九点,学校周围没什么行人,大家就沿着马路散步消食。
到P大校门,罗秋蘅和三人交换了电话号码,挥手告别,表示之后再约。临走前,他伸手拍了拍林断的后背。
“走了,林断。”
林断一直目送着罗秋蘅走远,目光沉沉。
路的另一边,万沁婷十分豪迈地坐在街边,手肘撑着膝盖,手背顶着额头,垂着头闷不作声,一头柔顺黑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喉咙里发出强忍不适的声响。
“想吐?”林歌双手揣在兜里,站在她面前,眉头紧紧皱着。
万沁婷摇了摇头,小声说:“想喝水。”
“没有,回家喝去,”林歌伸出手,“把你手机给我,我给你家里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
闻言,她抬起头,眼神空茫,眼底氤氲着室外冷气凝结成的水雾,遮住了那一层难过。她愣愣地,盯着林歌看了很久。
望了好一会,她开口拒绝道:“不用,我自己可以。”万沁婷撑着地站起来,脚步有些趔趄,摇摇晃晃地扶着路灯杆站稳,“天冷,你赶紧带你弟弟回宿舍去,别在这儿傻站着。”
她缓慢往前走,嘴里还在叮嘱:“祝你们,新年快乐,学业进步,身体康健,事事顺心……咱们都要开心!咱们都要快乐!”
“哥?”林断走过来,扯了扯林歌的袖子,林歌回头看着他。林断指着万沁婷,说:“这样可以吗?”
当然是不可以的。
沉默了会,林歌开口:“她家在不远处的教职工家属院,我去送她。你……”
林断迅速领悟精神,忙说:“好,那我先回去,在宿舍等你,你快去吧。”
林断接过宿舍钥匙,进了校门。林歌慢步跟在万沁婷后面,约莫十米的距离,看着眼前那虚浮摇晃的身影,他心里叹了口气。
放假的校园没什么人,很安静。
林断进便利店买了些洗漱用品,提着袋子走进宿舍楼。刚踏上台阶,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他掏出一看,是罗秋蘅的短信。
【林断,能见一面吗?】
林断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楼道的感应灯灭掉后,那点透过小方块的屏幕光映着他紧紧皱着的眉头。直到手机也熄屏,林断才抬脚上楼。
在这干冷的冬夜,在整个世界都躲进夜幕里的时候,一栋在干枯枝丫庇护下的宿舍楼里,楼道只有墙边的应急灯发出了亮光。
那点青荧荧、忽远忽近的小光点在林断视线里荡来荡去,像一艘夜巡的小船,船舱里点着一支支迎风摇曳的小蜡烛。
他想,他可能是米酒喝多了,醉了。
拧动钥匙,推门,开灯,再关门。林断熟门熟路地坐在林歌桌前,坐了一会后又趴在桌子上看着眼前他哥的一摞专业书发呆。
脑袋昏昏沉沉的,心口堵得厉害。不能任由情绪低落下去,他决定先去洗个澡。
拿上新买的毛巾和自己带着的换洗衣物,浴室里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暖气很热,热水很足。林断赤身裸体,伸出手,怔怔地看着湿润的手心。
“把你手里的刀给我!”
“林断!你听见没有,快给我!”
“林断!”
……
林断大口呼吸着,蒸腾的热气挤走了所有的氧气,他蹲下身,把头埋在臂弯,用力抱紧自己。
水流顺着纤细笔直的小腿而下,打着旋地流进下水道,卷走了那些压抑的呜咽。
等擦着头发走出来的时候,正巧遇见林歌回来。
林歌上下打量着林断这套深灰色秋衣秋裤,说:“穿这个睡觉?”
“嗯,没带睡衣。”林断递给林歌一杯水,不那么烫,驱寒刚刚好,“喝点。”
“刷牙了?”林歌接过水,递给林断手里的袋子,“给你买了热橙汁。”
“……”林断赶忙闭住满是薄荷味儿的嘴巴,含糊道:“没刷呢。”
没忍住笑了一声,林歌仰头喝完水,把杯子放在桌上,抬头扫了床铺,“我去铺床,你在下面做作业或者看会书。”
这么魔鬼,林断刚咽下一口甜蜜蜜的滋味,顿时拧起眉毛看向林歌,心道,不是吧。
林断竭力维护自己的假期权益,很是叛逆的坐在椅子上没动。他抬头看着林歌跪在另一张床上铺床单,套被套。
“不是说睡你的床吗?”
林歌捏着被角,胸口堆着一团乱七八糟的被子和被套,手忙脚乱中慷慨而绝望地给了他一个眼神:“你是对自己的体型有误解,还是对我的体型有误解?”
闻言,林断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