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潮打开电脑的记事簿,接连敲下几段字:
《1018金沙河抛尸案——1020会议纪要》
时间:10月20日
会议地点:江澜省凤县小石村幸福招待所。
参会人员:连潮、宋隐
啧。在老破小的招待所里沟通一下案情,居然也需要会议纪要?
瞥见这一幕,宋隐当即在心里下了结论——
连潮分明也有强迫症,也许还不比自己轻。
五年前,有23个孩子死在了金沙河事故里。
蒋民和乐小冉上午要到了他们的出生证明,并没有在登记着母亲姓名的地方,看到“李虹”二字。
其后,他们又要到了金悦幼儿园的学籍档案,经比对,档案记载着的父母信息,与孩子们的出生证明完全一致,没有任何异常。
为求稳妥,蒋、乐二人,接下来会根据查到的遇难儿童父母的信息,去做进一步核实,包括他们的长相、工作单位、家庭住址等,以排除任何造假的可能。
但查到这一步,李虹孩子就读于金悦幼儿园、死于五年前金沙河事故的可能性,已经变得非常小。
凶手杀死李虹,是为了给孩子们报仇,这个动机似乎也就无法成立了。
在宋隐看来,最新的调查结果,几乎抹杀了最后一丝,李虹的孩子们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可能。
查不到任何跟她孩子有关的出生证明、户籍……
这些孩子就像从没在这世上出现过。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的时候,破案就像是在和凶手对弈,须得步步谨慎才行,否则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不过宋隐觉得这次的棋盘很不对劲,就好像被人为地干扰了,他们似乎正在被带入陷阱。
“宋隐,想到什么了吗?”
连潮开口打断宋隐的沉思。
“也没什么。干脆先不管那起事故,就从李虹本人入手调查。”
宋隐拿出相机递给连潮。
“一起看看李虹给孩子们画的肖像画?”
宋隐相机里的照片,都是上午在福利院拍的。
等待照片导出期间,他问连潮:“你也觉得,李虹确实不知道自己孩子的长相?”
连潮点头:“那幅画下面有香炉,一定是祭拜用的。李虹是个迷信的人。她怎么会祭拜几个脸都没有的婴儿?只能是因为,她实在不知道他们的样子。也许对她来说,拜没有脸的孩子,总比拜错了要好。”
顿了顿,连潮又道:“李虹给福利院孩子画的肖像很写实,抓人物特征很准,水平很高。
“所以,就算她产后立刻和孩子们分开,只要看过一眼,按理也能画出来才对。”
话到这里,连潮在会议纪要上敲下两个推论:
“1、李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孩子,一眼都没有。”
“2、她的孩子根本没有在这世界上存在过。”
如果这两个推论全都成立……
李虹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怕的故事?
连潮双手离开键盘,向宋隐再次做了确认:“流产的情况,完全可以排除,是吗?”
宋隐点头:“尸体耻骨联合面的磨损情况、以及□□侧切留下的伤疤,绝不是简单的流产造成的。”
如果不是普通的流产,那么……
连潮深邃的五官当即变得严肃。
他想到了一个词——代理孕|母。
如果李虹做过代|孕,是有可能没见过孩子的,因为中介或者客户不让她见。
她全款买房买车的钱来自何处,为什么查不到相关的出生证明、户籍……这些疑点都能得到解释。
不过很快连潮就否认了这种可能。
他想到了李虹家里那幅具有祭拜意义的画。
如果李虹只是做代孕,她生下的孩子们并没有死,哪里用得着烧香祭拜?
但如果不是代|孕,究竟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李虹连续生产过多个孩子,却没看过他们一眼?
窗外的雨还在永无止境地下着。
房间一时无人说话,只有密密麻麻的雨声。
宋隐侧过头看向那些雨点。
不知不觉间,好像又闻到了血腥味。
于是他再打开一罐苏打水,尝试着借碱性的苦味,把胃里那股酸涩压下去。
随即他想到的,是在福利院看到的李虹亲笔写下的“申请理由”——
“我的肚子不祥。”
“孩子们会带来厄运。”
“它会不幸,我也会不幸。”
……
胃里的酸涩再度上涌,宋隐把整罐苏打水喝下去,随后双目向上抬,像是看向了虚空。
“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李虹的孩子,在生下来之前,就已经死了。”
连潮霎时皱眉:“如果是尚未成型的胎儿……”
宋隐打断他道:“所以胎儿不是尚未成型,而是长到快要临盆的时候,忽然死了,再予以引产。”
连潮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的脸变得无比严肃。
“这种事发生一次,是意外。可如果多次发生,就不是意外。而是刻意为之了。
“你的意思是,李虹多次人为地,杀死了自己即将临盆的婴儿,然后再进行引产?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
宋隐道,“但想要同时满足你写下的这两个推论,还要符合尸检结果……我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李虹故意怀孕,等胎儿快临盆时,想办法把它杀死,再引产。
“当然,也可能是在分娩期间,接生的医生通过某种手段,将胎儿在离开母体的瞬间,直接将其杀死。
“无论如何,李虹本人一定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