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竟然跟白家混在一起,还真是可笑啊。”
钟行没说话,眸光骤然冷下,眉宇间漫起一片戾色。
唐祠嗅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生怕双方一言不合就亮出武器,他咽了咽口水,紧张地看向陆七二人的背影。
你们还真是一点都不慌。
古灵知悉他的焦虑,也不免有些担忧,“唐祠,你也坐着休息下吧,别担心,我想他们会有分寸的。”
他暗暗叹出一口气,压低音量,“希望吧…”
这两人…有过分寸吗?
老者的目光掠过唐祠,嘴角掀一起一层皱纹,“我姓魏,暂时管着三家。”
陆七敲着桌面,募而停手直视,“老头,别弯弯绕绕了,既然想合作,那你就拿出点诚意。”
魏太爷仰头笑了两声,下一秒笑声尽数收敛,眼光不改锋利,“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聊。”
“既然要长谈,那还不给我们倒杯茶水,说我没礼数,你们的礼数又去了哪里?”她讥讽道。
魏太爷对曲腾说:“去泡一壶上好的毛尖。”
“是。”
半刻钟后,曲腾端着茶壶茶杯走进来,为他们分别倒了一杯,唐祠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两杯热茶,“为何给我倒两杯?”
魏太爷抿了口清茶,淡淡瞟一眼他身旁的古灵,“不管是人是鬼,来者皆是客。”
“你们看得见!”唐祠惊道。
陆七指向左侧木柜上的一盏香,“是犀角香,这东西能见鬼。”
这些家伙还真有钱,竟然能搞到这种软黄金。
钟行松散地靠在椅子上,进来后他也注意到这屋里的烟香,“晋书中说,生犀不敢燃,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古灵稍有惊讶,难怪我感觉他们都在看我。
解去疑惑的唐祠微微点头,“原来是这样。”
五叔阴阴一笑,“茶给你们泡好了,你们敢喝吗?”
钟行似乎没听见他的威胁,他举起茶杯一口饮尽,唐祠伸手想要阻止却晚了一步。
“阿行…”
还真不怕死,再怎么大胆也要看情况啊!
“有何不敢。”钟行放下茶杯,砸出一声“哐当”,震碎了所有和气的假象,“我就怕你们没胆子下毒。”
陆七看似毫无波澜,内心实则掀起阵阵波涛。
大叔,你还真敢喝啊。
见他没什么异样,她也暗松一口气,指头在杯口无意地绕动,直奔主题,“你们为何要杀白家女眷,这千年诅咒又是什么?”
一个蓄着长发的男人握紧拳头,不甘地问向魏太爷,“魏爷,当真要告诉他们?您别忘了当年的魏…”
“这是已经决定了的事,你无须再多言。”魏太爷盯住陆七,眸光不减冷厉,“说了不急,明日我自会告知。”
“那你干嘛不叫我们明天再来。”她撇了下唇,有些无语地靠在椅背上,“你还想说什么就一道说了吧。”
“给我看看你的彼岸花。”
不是在询问,语气不容拒绝。
陆七对他这命令似的口气很是不爽,冷眼斜视,“你想看就看?你以为你是谁?”
曲腾警告道:“陆七,别不识好歹,进了这里你以为你们还能轻易出去吗?”
“果然,说什么合作,平安出去都是屁话。”
唐祠被吓得惊惶在原地,茶杯差点被他碰倒,“你们说话不算数?”
在场唯一的一位老妇人缓缓开口,“如果你们乖乖照做,我们自然会履行承诺。”
“白家姑娘,若不是十八年前出了意外,你何至于活到现在。”长发男人喝着茶幽幽道。
“威胁我?”陆七敲了两下桌子,抬眸对上四道不善的目光,“你们可能不知道,我陆七向来最不怕被威胁。”
魏太爷放声大笑起来,须臾,笑声戛然而止,他半眯起眼睛,松垮的眼皮几乎遮住他的眼,一抹冷光从缝隙间迸射而出。
“你不怕死,可别害了朋友。”
她挑了挑眉梢,唇角勾起抹哂笑,“多谢关心。来之前,我们就已经讲明,生死各负,他们不怕死,我能如何?”
钟行翘着二郎腿,胸腔闷出一声笑,压着嗓音懒声说:“真冷血。”
唐祠愣了一小下,对此番无情之言并不气忿,不过还是感到丝涩然,“倘若我真遇害,那也是我的选择,不怨任何人。”他看向正襟而坐的魏太爷,温和一笑,“老先生,你们家族有几千年历史的底蕴,想必都是讲理之人,不会轻易残害人命。”
“你与他们不同,可偏偏要插一脚。”魏太爷掀起唇边松弛的皮肤,语里似有分惋惜,“年轻人,你可曾后悔?”
“为何后悔?能遇到他们应该说是我的运气。”
“这就是好奇的后果,回不了头喽。”陆七单手支着下巴,眼中饱含促狭之味。
见他们还能悠闲自在的斗嘴,唐祠不免稍稍放下心,这说明二人是有把握平安离开的。
长发男人对他们轻视的态度相当生气,拍桌而起,“别以为我们真不会杀了你,你在十八年前就该死!”
陆七扬起下颌,眼睑收了收,右手附上包裹的武士刀,“既然我敢来,就能完完整整的回去。要杀我,你们也得拿出半个村子的人命与我斗。若我死了,凭我的能力必定会化为厉鬼将你们整个村子屠杀殆尽,有这么多人陪葬,我很划得来。”
一时间空气沉寂下来,唐祠被她这番话震愕住,他从未见过陆七有如此血性的时候。
“你就那么确定能杀得了我们?”曲腾不屑道。
“杀你肯定没问题。”钟行掏出香烟咬在唇间,打火机噗呲燃起火苗,他吸口烟缓慢地吐出,“有这么多人陪葬,多风光啊。”
唐祠汗颜,我就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有过分寸!
僵持下,还是魏太爷先开了口,“我不会杀你们,此次让曲腾带你们来是想结束这一切。”
陆七微撩眼睫,静等他的后话。
“快三千年了,这条祖训一直禁锢着我们族人。这几千年来,白家一直未有女眷降生,可是十八年前发生了变故。曲肖魏三家的家主收到在白家监视之人的信后有去无回,全龙无首,让本就生出异心的人越发怀疑,这十几年来三个家族的人走走散散,几乎离了半数。”
“整日守在山里,是个正常人都会想离开。”陆七嘴角勾起讥屑的弧度。
魏太爷的眼光落到钟行身上,“想必钟家亦是如此。百来年前钟家因一只妖僵而搬离,但与我们的联系并未断开,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现在坐在我这个位置上的应该是钟家人。”
他的视线移到钟行手旁的无离上,“这把刀乃是第一任钟家家主取陨铁锻造而成。”
钟行叼着烟打开皮革,将无离取出来对准他,这一举动吓得曲腾几人警惕地握紧武器,反观魏太爷是出奇的冷静。
“上面的经文,你可知来历。东周时期还没有传入佛经,这些文字不单单是普通佛文吧。”他收起刀,摩擦着刀身的刻纹,对曲腾欲要拔刀的动作毫不在意,“这把刀的名字叫无离,又取自何意?”
“明天你自会知晓。”
陆七狐疑道:“难不成这件事不能在这里说?”
视野掠过五叔几人,她了然一笑,“原来是不能告诉他们。”
“白家丫头,你很敏锐,也很聪明,不过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了。”魏太爷笑了一笑。
“承蒙夸奖,不过不要再叫我什么白家的谁了。”她敛眸一扫神色冷肃的众人,掏出一张名片甩到他桌前,脸上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我叫陆七,随时欢迎来委托。”
不知是胆大还是心大,反正唐祠的心脏是被吓得一上一下,不禁佩服起他们的冷静自若。
“今天太晚了,你们不是还要处理那把刀吗?”魏太爷瞟一眼陆七手侧的武士刀,“我们后山的禅音洞可以化解它上面的怨念,只需听足三日即可。”
她斟酌着这三个字,略有好奇,“禅音洞?那是什么地方?”
“顾名思义,洞里回旋的风中能听到朗诵某种经文的声音,对超度怨气很有帮助。”
“是你们先人建的?”
魏太爷抚了抚胡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那是白家人建造的。”
钟行手一顿,掀眸淡淡一扫,转而摁灭烟蒂,若无其事地包裹无离。陆七稍讶,倒也没表现出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早已冷却的茶水。
“曲腾,带他们去禅音洞。”
“是,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