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酒吧开门迎客后不久,陆七也打算打道回府,在二楼待上一下午,她无聊极了,不是看着唐祠与孟雁云守着水墨画唉声叹气,就是跟钟行打闹斗嘴,她的嘴巴都快说起皮了。
钟行拾起沙发上的外套跟她一起下了楼,走出酒吧,迎面而来的寒风,冷暖反差太大,冻得她直打哆嗦。
他将夹绒的冲锋衣披在她背上,自己则穿着一身黑色高领毛衣顶风而行,“穿着,晚上风大。”
这种好事她自然是不拒绝,欣喜地穿上他的外套,宽大的冲锋衣几乎遮到她的大腿,以至于有不少风钻进来。她捂着松垮的领子,吸了吸被冻红的鼻头,一股冷冽的松香扑进鼻腔,是他的味道。不再有浓烈的酒气,也没有难闻的烟味,她忍不住翘了翘唇。
大叔意志力不错啊,忍的应该挺难受的吧~
“你要送我回去啊?”她扇着睫毛明知故问。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单调的毛衣显得他的身形更为修长、宽厚有力,坦然自若的模样让这蓄力的凛风不免失落的叹气,“你不愿意留宿,我自然得亲自送你回去了,陆大小姐。”
“好啊。”
钟行的车昨天送去了保养,陆七主动提议打车回去,但被他拒绝要步行。闻此言,她怪异地扫视他一下,既然对方都不怕冷,她还瞎操什么心。
清冬时节天黑的都比较快,还没到六点就已不见余晖。晚上八点的街道鲜少遇见行人,大多数都被这寒彻的鬼天气逼得窝在被子里。
“大叔,你真不冷?”陆七裹着厚实的外套,狐疑地瞥向他。
“担心我?”他抽出一只手伸进冲锋衣口袋,握住那只暖暖的小手,“如何?”
手背传来的热度让她惊诧也暗自放下心来,“你还真像个火炉。”
他微微弓下身,盯着她看,嘴角的笑慢慢漾开,眉宇间透出几分危险的精光,“所以女生才喜欢倚靠着男朋友。”
“我可不是一般的女朋友。”她将大半张脸缩在衣领下,只露出一对黑不溜秋的大眼,眼波流转间,染着些许嘲讽的笑,“我跟你那些前女友可不一样。”
我要,就要全部,所有的独一无二。
钟行长身鹤立地走在黑夜里,垂眸望了眼眉间隐约含怒的人,憋着一腔笑意味深长地绕起唇,“吃醋了?”
“哈?”她反射性的否定,将他的手从口袋里抓出来,无语地投给一记白眼,“你有什么值得我吃醋的,大叔,你未免想的太多了吧。”
“是吗?”他环着双臂,撩着唇睨她一眼,“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
“...肯定是你鼻子出问题了。”胸口隐隐的剧烈让她暗自咂舌,撇过脸极为嫌弃地说:“要么就是你很久没洗澡了,不爱干净。”
他听罢,轻挑了下眉,嘴角噙着迷窝的弧度,仿佛听到了一个有趣的事,但又不想表现得过于明显,于是优哉游哉地开口,“我只有一个前女友,你也认识。我跟她谈了两年,也在两年前分手,至于原因嘛,大部分在我身上,也算和平分开。”
路途黑暗看不到尽头,但二人一直并肩前行。他揉了两下她被风吹乱的发顶,低声一笑,“我的小女朋友,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我又没问。”她一愣,衣服下抿紧红唇,执拗的否认。少时,偏过头目光一凝,幽幽地凝向他,佯装满不在乎的模样戏谑,“你前科太多了,跟那么多女人不清不楚,难怪柳嫣会跟你分手。”
他的眸光落在她微扬的俏脸上,轻巧地端量一番,眼睑微微一压,含着稍许笑意抬了眼,“遇见你前我确实算不上清白,不过...我可没跟什么女人不清不楚,何况是“那么多~””
两年多前,失踪十六年的父亲忽然传来死亡噩耗,母亲相继离世,钟家人个个视他为眼中钉,他至此孤身一人,游离在这世间。浑浑噩噩的两年,他整日饮酒浇愁,只恨还不够惨烈。开酒吧也是为了能随时喝到酒,嘲谑地看着疯狂舞动的男女,他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却也更烦闷寂寞。
那些女人的搭讪他不拒绝,女人若有似无的触摸挑逗让他暗暗冷笑,在这个醉生梦死的狭小空间,欲望冲破枷锁支配着他们的思想,他轻蔑地睥睨被摆布的众人,对女人的试探点到为止的遏制。
他甘愿沉沦于这份纸醉金迷,却也在沉醉中清醒的拒绝这般荒谬的法则。他看不上这样的世界,也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至于柳嫣...是他毕业工作后认识的。那时他刚接手家里的生意没多久,他本并无兴趣接手,只是觉得这样会接触到更多人事物,对寻找父亲也有帮助。在水枫跟人谈合作时,偶然看到柳嫣被客户强逼着灌酒,楚楚可怜的模样就快哭出来了,他看不下去便见义勇为揍了那几人一顿,两人就此熟悉起来。
长时间相处下来,他当然察觉柳嫣的意思,而他也不抗拒,想着还能解除与孟雁云的婚约于是开始交往。一开始很顺利,也像普通情侣那样有甜蜜,有争执。直到他得知父亲的死耗,母亲病亡,他变得颓废冷漠,柳嫣也不想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而放弃大好的星途,于是两人就此结束。
“切,你以为我信?”她瘪着嘴摇了摇头,想起他与那身材火辣的女人曾勾搭过,一股愤火油然而生直逼喉头,她偏头狠狠瞪他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难抑的讥嘲,“别以为三两句话就能哄骗到我,我又不是什么无知少女。”
他无声失笑,轻撩下浓密的睫毛,舌尖抵了抵上颚,看着她气鼓鼓的脸蛋,脸上的笑意不禁扩大一些,也不急于辩解,“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消气呢?”
她挑起一侧弯眉,停下脚醋味脱口而出,“不许再沾花惹草,洁身自好点知道吗?”
“嗯嗯~听七七的。”他弯下腰,贴到她耳旁笑语,薄唇几乎快碰到她的耳郭,温热的呼吸让她耳根一阵酥麻,“以后我的身体任你处置。”
陆七立时捂住受惊的耳朵,反射性的向旁边躲去,而他也已经抽回身,长身鹤立地站在那,垂着眸望向脸颊泛着浅红的她。
“我、我要你身体干嘛!”她略有慌乱的别过头,拒绝对上他穷追不舍的灼热目光,嘴巴蒙在衣服里,闷堵的声音挟着一丝烦躁,“你思想能不能别这么龌龊!”
“正常的生理反应,我可没办法。”寒风吹得他头发肆意张扬,挺阔的身姿恣意散漫,眼神里的情绪慢慢变浓,一团火苗悄然滋生,“如果没有,那可真不行了。”
“...大叔,你能要点脸吗?”
她现在真发觉,他比她更不要脸。
“跟你要什么脸。”
“......”
陆七被他的鬼逻辑打败了,卡着喉咙无话可说,有生以来头一回,她感觉如此无语到失声。瞋目切齿地快步向前,只想将他甩得远远的。
他一直看着她,那张绷得紧紧的怒不可遏的小脸让他忍不住弯起嘴角,望着火急火燎远去的背影,他拔腿很快就追上,戏弄够了可要抚平那竖起的毛刺才行。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经逗?”
他拉住她的胳膊,陆七想要甩开却被对方抓的更紧,看着逼近脸颊的手她顿时扭过头拒绝他的触碰。钟行可不想将就她,攥住她的下颌扳过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气鼓鼓的双颊,目光中带着丝探究,“真生气了?好,我以后不逗你了。”
要来就来真的。
陆七拽起他的手就羞恼地咬上去,他眉头微微一蹙,并不动弹,任由她发泄。她松开嘴,在他虎口处赫然留下一排鲜红的牙印,横眉冷目道:“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解气了?”他轻觑一眼手上的牙印,懒声笑问。
“没有!”她双手环臂侧过身,斜视一眼他泛红且有些深的牙印,微舔了下唇语气稍稍放缓一些,“快点走吧,你不冷,我还冷呢。”
玩闹打趣过后,她沉默一会儿,话峰一转,似乎也是想驱散这嘴不留情的一点歉疚,“大叔,你家现在变收容所了?”
“可惜没收容到你。”他适当地调戏一下,转而望着漆黑无星的夜空,神色平静无波澜,“在这件事解决前,他们不会离开。”
她理解他们的心情,但无法认同,“着急有什么用?还不是只能干等着,干嘛不让自己好过点?”
都说了没事,还吃讨苦吃。
他侧头看着她,微抿着下唇,像是在思考什么,眼光悄然深谙了下,漫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暗芒。从认识起,他就发现陆七身上有一个非常明显却不易让人注意到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