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追赶那个没经验的猎人,好像叫格雷古瓦。离天亮还有五个小时,我现在精力还很充沛。
这个男人很容易追踪,泥泞的地上有很深的脚印,一直指引着我向前,直到我听到一声痛苦的马嘶。
他的马躺在地上,一条腿扭曲得不成样子。他把马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我看着这匹马棕色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恐惧和痛苦。这是一匹漂亮的马,太可惜了。
“这是一场不错的狩猎。”
我一刀刺进它的脑袋,它立刻就死了。
“你安息吧。”
而我,还有猎物要追。
现在,他跑到哪里去了?我不太容易追踪到他的脚印了,但他肯定没跑远。如果我是一个惊慌失措又没经验的人,我会怎么做呢?
继续向前跑,找个地方躲起来。他又害怕又疲惫。
我继续前进。森林的地面有个斜坡,我往下走。在我右边,我看到一大片被翻动过的泥土,好像有什么重物掉在那里。我改变方向,又看到几处类似的痕迹。还好,这里的地面比较软。
我顺着这些痕迹走,下了山谷,又爬上一个小山坡,来到一座小木屋前。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今晚我已经被射了两次,可不能再大意。
我悄悄走近,听到一个声音:“……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
真有意思。
我悄无声息地靠近门口,却立马遇到了难题。门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银十字架。
没有邀请,我根本无法踏入这小屋半步。这里是敌营。
嗯……
试试跟他讲讲道理吧。
“格雷古——瓦,”我拉长声音喊道。
那男人尖叫起来,接着又开始不停地念叨着赞美诗。那声音让我耳朵生疼,牙齿也跟着发酸。
“格雷古瓦,我们聊聊,怎么样?”
没有回应。
看来我得更有说服力才行。不知为何,这破破烂烂的木屋突然变成了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武力对我没什么用,至少,光靠我这双手可不行。
不过,我倒是有个筹码。
我原路返回那片空地。法师已经死了,加百列教团的那个男人还昏迷着。我走到松树下,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我受伤的胳膊不太方便,用步枪隔着墙射击太难了,匕首也不比我的爪子好用多少。我翻空了法师的口袋,找到一把非常漂亮、刻有金色花纹的手枪,一袋银子弹,还有两把飞刀。
现在我能拿到想要的所有火器了,哈哈!
口袋里还有些魔法小玩意儿,可我不知道它们有什么用,就留在了原地。
我还从他口袋里拿走了几枚西班牙金币,没必要把这些留给别人。
出于好奇,我拿起所有法师似乎都有的奇怪护手,戴在手上。
“尖刺!护盾!封印!火鞭!”
我花了好几分钟,又是喊咒语,又是想象效果,又叫又嚷的,可什么都没发生。
我抬头望向寂静之眼(Silent Watcher)。天体也会传达出那种带着戏谑的不屑吗?我觉得会。
我沮丧地扔掉这个没用的东西,抓起我的俘虏,继续往前走。我们来到小屋前,我还能听到那个蠢货一句接一句地念着《圣经》。呸!
“格雷古——瓦,你还在里面吗?”
那男人打了个嗝,念诵的速度更快了。看来他注意到我了。
“无视一位女士可不礼貌。我想,我甚至可以在你朋友身上发泄一下。”
我伸手捏住俘虏的一根手指,用力一折。老男人疼得尖叫着醒了过来。
“哦,我的上帝,不……”
“啊,我就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亲爱的格雷古瓦。现在,我们聊聊吧。”
“格雷古瓦,听我说,别告诉她……”
啧,你不用再掺和了,老头。
我从背包里找出一块布,塞进男人的嘴里。
他先是惊讶地看着我,然后一脸困惑。
我这才看清这块布,是白色棉布,有一圈好看的褶边,还有个小蝴蝶结,这是……
“啊!”
我赶紧把我的内衣从男人嘴里拽出来,迅速换成一只袜子。我抬头看向寂静之眼。
“这事绝对不能说出去。”
它静静地看着。
“我是认真的。”
“哦,我的上帝,哦,我的上帝!”
啊,对,说正事。没错,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绝对没有!从一开始就是只袜子。对,一只袜子。
“现在,格雷古瓦,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我不会跟你说话的,怪物!你这恶魔,离我远点……”
“要是我不喜欢你的回答,我就砸烂点东西。等没东西可砸了,我就把他的血吸干。”
沉默。
“先问个简单的问题,这个男人叫什么?”
“佩里神父(Father Perry)。”
被绑着的男人呻吟着,挣扎了一下,但这就跟跟熊摔跤一样,根本没用。没错,这方法可行,我能感觉到。我就问些简单的、不会让他为难的问题。他回答得越多,就越容易继续回答下去。我可以在这儿花点时间,我可以……
我突然困了。
眼下的危险已经过去,我的身体开始放松下来。法师那强劲的血液也只能支撑我到这儿了。真见鬼!我得快点。
“你们是加百列教团的成员吗?”
“是的!我们会打倒你,邪恶的恶魔!上帝的愤怒会降临在你身上……”
我觉得他不说话的时候还更招人喜欢些。
“你们看起来经验不足,不像是出来猎杀吸血鬼的。为什么会在这儿?”
格雷古瓦沉默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开口了。
“我是个档案管理员。佩里神父让我来的。”
“是吗?那他的小队其他人呢?”
格雷古瓦犹豫了。我正准备再折断他一根手指,突然自己想明白了。
“让我猜猜,自从那次攻打吸血鬼城堡失败后,你们人手不足了吧。”
“……上帝的战士数不胜数!我们的数量无穷无尽!正义之士总会响应号召,奋起反抗邪恶的爪牙……”
“是是是,我懂了。我不明白的是,你们三个为什么要不遗余力地来追杀我。而且为什么会有个法师跟你们在一起?我还以为你们互相看不顺眼呢。你们不是应该把所有法师都绑在柴堆上烧死吗?”
“我……我……”
“你还剩九根手指。”
“我虽然软弱,但我知道佩里神父宁愿死,也不会让我泄露教团的秘密。我拒绝回答!”
时间不多了。我本可以严刑逼供,但是……
嗯。
或许有个办法可行。
“我提个建议。你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就放了佩里神父。”
“不,你在撒谎。”
“我以寂静之眼的名义起誓。”
“苏卡姆·哈亚图(Suqqam Hayatu)?啊,就是那寂静之眼。真的吗?不,你是个恶魔!你想操纵我。”
“这样吧,”我用在蒙特福特市场卖东西时,能让每蒲式耳多卖十五便士的语气说道,“我问三个问题,你如实回答。要是你觉得某个答案不值得拿你朋友的命来换,随时可以停下来,我会干脆利落地杀了他。要是你回答了所有问题,我就把他毫发无损地放在门口,让你把他带进去。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们俩。等门关上,你们安全了,我们的休战协议就结束。”
男人思考着,佩里神父则嘴里塞着我沾满泥的袜子,含糊不清地骂着。
我没耍任何花招,也没留空子让他钻。要是我发了誓,他也回答了问题,那我就能解决这两个活着的敌人,让他们远离我。
“我同意。”
很好。
佩里神父愤怒地闷哼着。我听到屋里传来挪动家具的声音,他还记得我有火器,以为我想从外面开枪打他们,所以正在搭建防御工事。我还挺佩服他的决心。
“你们为什么和一个法师合作?”
“……这是佩里神父的决定。”
“回答完整,格雷古瓦。这是我们说好的。”我不耐烦地说道。
“我们人手不够,没办法追踪到你,而且你也没像新诞生的吸血鬼那样留下一堆尸体,所以我们只能违反规定,雇了个法师来找到你。”
“你们为什么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我?”
这次格雷古瓦真的犹豫了很久。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问题这么难以回答。
“你在城堡杀了他的儿子。我们从新奥尔良圣卢西亚医院那件事猜到了你是谁。我们知道受害者是阿丽亚娜·雷诺(Ariane Reynaud),但当时教团忙着撤离,人手不够,没办法对付你。所以我们只能想办法。我欠神父一条命,所以就跟来了。”
我转过身,仔细打量着这位神父。
看着他脸上那道伤疤。
我想起来了……
在吸血鬼城堡的走廊里,奥戈泰(Ogotai)的尸体倒下。我把他的尸体扔向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他那个红头发的同伴朝我开了枪……
哦,我的天哪。
我看着他那双灰色的眼睛,里面满是无尽的仇恨。那股复仇的欲望,无论时间还是距离都无法消磨,任何药物和爱意都无法熄灭。这个男人为了杀我,放弃了自己在教团里的地位、誓言和信仰。甚至不惜违背上帝。
我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你们是怎么追踪到我的?”
“是……是那个法师……”
“回答完整,格雷古瓦。要是随便哪个法师都能追踪到吸血鬼,我肯定会知道。”
“一绺你的头发。”
“什么!?”
“我们用了你父亲项链坠里的一绺头发当作媒介,保存得很好,蕴含着强烈的情感,所以那个雇佣兵法师才能用它追踪你!”
我感觉全身都僵住了。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格雷古瓦,你们对我父亲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我们绝不会伤害无辜之人!”
我看向佩里神父,心里有些怀疑……
“我们是从你叔叔罗杰(Roger)那里拿到的,我们说想把它放在新奥尔良暴力受害者纪念馆里!我发誓。而且,这是你问的第四个问题了,虽然我是自愿回答的,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呸,他说得没错。
我信守承诺,把愤怒的神父拖到门口,然后退开。格雷古瓦打开门,我们互相打量着。我站在这儿,穿着沾满血的裙子,双臂抱在胸前,他似乎被我吸引住了。然后他把他的朋友拖进去,锁上门,躲进了他搭建的防御工事里。
我们的休战结束了。
得知佩里神父对我的仇恨,还有他可能会对我父亲造成的威胁,我心中燃起一股怒火,这股怒火驱散了我的困意。我冷静地回到空地,在受惊的马背上的行囊里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在他们的袋子里也找到了更多。准备好一切后,我回到小屋。
我从他们的备用布料上撕下一块,缠在一根干木棍上,然后浇上灯笼油,把剩下的油都泼在一面墙上。用引火物点燃火把,靠在木屋的框架上。等火把烧旺后,我把它扔到茅草屋顶上。
这虽然不是教堂,但也是猎人的神圣据点。
正如我之前所说,最近一直没下雨。
他们坚持了十五分钟,最后,浓烟和热浪还是把他们逼了出来。
他们俩直到最后还在反抗。
我没让他们受苦,很快就解决了他们。
“这是一场不错的狩猎。”
我从他们俩身上都吸了点血,然后把他们和法师的尸体都扔进了已经变成火葬堆的小屋里,还把那些魔法物品,包括追踪器也扔了进去。我把他们的十字架留在了外面的柱子上。
之后,我很快找了个山洞,精疲力竭地倒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