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桑许的遗物时，在病床旁边的抽屉里，冯唐发现了一封手写信。他坐在桑许生前喜欢坐的位置，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却并不感觉温暖，甚至有些许寒意。

“我知道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你可能在为我的死感到惋惜，或许也在埋怨我随意的放弃了我的生命。你一定觉得我是痛苦的，可是在决心赴死的那一刻我无比幸福。我爱刘诗，很爱，如果不是因为我，或许她现在已经为人妻母，过上了安稳的生活，我知道我亏欠她太多，连她用死亡换来的生命，我现在也要抛弃。如果真有灵魂，死后再见到她，她一定会怨我，可我不在乎，我不想像一具尸体一样活着。

桑榆是我这些日子以来唯一割舍不下的，无数个夜晚，我内心的情绪挣扎汹涌，最后理智又被慢慢一点点吞没。我害怕没有刘诗，我不能再看见她在阳光下灿烂的笑了，同样我也担忧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我已经无法再回到警队，更无法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行走，我未来的一切都要依靠别人，而我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桑榆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不想成为她的的拖累。

我死后，桑榆可能一时会接受不了，你多劝劝她，我相信她是个勇敢的姑娘。我给刘诗父母打过电话了，说她的葬礼办的很好，她是一名烈士了，我又给她丢脸了，应该不能陪她进烈士陵园了，不过没关系，我也怕她烦我，远远看着她也好。想着桑榆也快放假回家了，你在她回来之前就把我的尸体火化了吧，我不想让她看见我这幅摸样，丑死了。你帮我最后骗她一次，告诉她，她哥是个英雄，走的很安静，没给她丢脸。

还有你，老冯，认识这么多年，把桑榆交给你，我放心，很多感情是不能拖的，变故太多了，桑榆对于爱情有些迟钝，你不明讲她可能不会知道。每年记得给我扫扫墓，我怕下去了会想见你。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帮我照顾好桑榆，不用做太多事，也不会很麻烦，我就怕那丫头走不出来，你多开导开导她，你的话她多少会听一些。

家里的贵重东西和存折我都放在我衣柜的那个抽屉里了，桑榆以后念大学的费用，还有嫁妆钱应该都够了，你拿出来帮我交给她。你也不用为我难过，自打戒毒以来，我从未如此轻松过，我太累了，只是想好好睡一觉，你别叫醒我，我不想醒，梦里有刘诗陪着我，我很踏实。有她在，我就不觉得死有多么可怕，甚至期待来生，如果可以，我希望下辈子还能遇见你们，只是到时候希望你们会记得我。”

书信从他宽大的手掌滑落，那苍劲有力的字迹正在雕刻着桑许的一生，或许只有在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是为自己而活。冯唐在病房里坐了很久，他试图与桑许共情，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窗外的雪花纷纷飘落，像是在默哀，又像是在宣泄。桑许最后没能如愿，他被追封为了烈士，被安葬在刘诗的旁边。或许如果真有灵魂，他在下面会很幸福，至少不会孤单。

枪鸣声在耳边响起，冯唐想起第一次在部队见到桑许时的情景，仿佛倒带一般，各种记忆在脑海里一遍遍上演。

冯唐穿着警服，站在他的墓碑旁，仿佛第一次见面时他注视他的样子。“我会照顾好桑榆的”，冯唐看着墓碑上桑许的照片，有些艰涩的开口。

“桑队的东西我都整理好了，等桑榆回来，你拿给她”。同事用一个大纸箱将桑许的东西收了起来，丢掉总觉得可惜，逝去的人即使已经远去，他的痕迹依然在生活中被保留，然后随着时光慢慢被擦拭，一点点消失，直到没有人还记得他，他的一生才算走完。

冯唐抱着纸箱打开桑许的家门，刘诗生前应该常来打扫，即使桑家兄妹长时间没回来，家里的每个角落都保持着整洁和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