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拗的人,这次执拗在了别人身上。白小茶方才还为对方的执拗而别扭,这会比看到了小白花还开心。可人怎会这般承认,来否认自己的行为。
白小茶揉了揉自己不算小的手指,小声道,“算你会凹。”
话已展开,两人开始闲聊,或者是白小茶没目的的左一句,又右一句。
“那个,你变成这样多久了?”
“很长很长的日子。”
“是多长,几年?几十年?”
“分不清了,自我失去喜怒哀乐的能力之后,我便分不清日子对我的意义。”
“你怎么……那个,我的意思是,你怎会变成这样。”白小茶不懂对方的意思,又问道,“听你的声音,你变成这模样的时候,应该很年轻。”
“我的心被取走了。”
“啊?!”
一本正经说着恐怖的事,白小茶一瞬间联想人被开膛取胸,她甩了甩头,暗道好残忍。
“是什么人,这么残忍对待你?”
“死神。”
“死神?”白小茶这个土生土长的人,哪里听过西方幻曲,疑惑道,“不是牛头马面吗?”
“牛头马面……我不认识。”
认知上又隔山差异的二人,话题陷入了冷场。不过,小茶也不是太过在意,她现在更关心其他的事。
“你可以让我看你,长什么模样吗?”
“你想见我。”
“嗯,我想过了,反正你也不是坏鬼。”白小茶抿了抿嘴,认真道,“这次我作好心理准备了,来,我不怕。”
“注意看了。”
说要看,可白小茶没想着天狼星这般直接,她还是下意识遮住了眼,然后慢悠悠挪开指缝。
眼前的黑影化成了人形,黑银的衣色与发色,默然面孔手执镰刀。若是换做旁的知道些西幻故事的人看,一定会说,你才是死神吧。
可白小茶没这个心思,她从挪开一根手指到完全拿开手,眼看得一眨不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啧,还不算难看啊。不过,这也无怪乎,毕竟童年听太多青面獠牙的鬼了。
“那个……”白小茶眼睛停在对方根根直立的发上,小声问道,“你会用头发扎死人吗?”
“不会。”
难得的小坏心思,得来一本正经的回答。白小茶有点心虚,觉得自己不能难为一个缺了心的鬼。不过,她还是逞强道。
“你可真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嗯。”
相识的朋友,一来二去,熟悉后难免吐漏心声。
“阿星,最近弱叶病得好重,可武哥还没回来。”白小茶叹了口气,向来乐呵呵的脸上多了几分忧愁,“我对这个问题真的好烦,弱叶等着她的武哥,秋不鸣又喜欢弱叶。人回来了,那个笨蛋就会失恋,不回来,弱叶又牵挂,对病情一点好处都没有。”
“阿星,你讲,弱叶都等了七年,若武哥再不回来,难道要等上十年,二十年吗?”
“她没十年的命,甚至连一年的都没有。”
毫不避讳的话,讲得人心直冷,可白小茶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只觉得对方话直。
“这不是重点。”白小茶讲完,沉浸在自己的小思绪里,叹道,“我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可我知道任何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你喜欢那个叫秋不鸣的男人。”
“啊?”白小茶被天狼星这句直接惊到,声音都高了些许,打哈哈道,“别开玩笑了。”
“你喜欢那名男子,为何却自愿放弃。”
“这也没办法。”白小茶瞥了天狼星一眼,想这人真没眼力劲,无奈道,“人有美丑,这是天注定,求不得啊。”
天狼星看了对方一眼,白小茶眨了眨眼,弯起了嘴角,却无平日那般灿烂。
“可这就违背了你讲的那句,任何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嗯,怎么说,做人要有自知之明。”白小茶想起自己的朋友,似在劝对方也似在劝自己道,“人啊,如果只追求自己的幸福,那就不会有真正的幸福,只有懂得欣赏别人幸福的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这样你了解吗?”
“不懂,我只知道那个女人要死了。”
白小茶握住自己沙包大的拳头,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她也不知道是因为天狼星说中了自己的心事,还是最近实在烦恼,这脾气都压不住的焦躁,消下不去。
“你这人真的不会讲话啊。”白小茶叹了口气,“别一直死死死说个不停,好不好,我们都在等相同的东西啊。”
“什么东西?”
“奇迹。”
“……其实,你很特别,非常特别。”
“哼,你讲得是指身材吗?”
白小茶因天狼星的话有些生气,可她是连生气都不会攻击人,而是用自嘲来缓解情绪。天狼星看向人,慢慢讲道。
“在我住的地方,力量代表一切,强者吞噬弱者,有能者玩弄无能者。只有贪婪,只有杀戮,像你这样,为别人着想的人,吾不曾见过。”
“你住的地方是地狱,跟人界不同啦。”
白小茶从不曾听天狼星讲这般长的话,气消了就在兀自检讨。她怎总忘记这位是个鬼阿兄,不能用人界的标准来衡量。
“阿星,你生前到底做了多少坏事,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能投胎。可以讲一下,你生前的故事吗?”
“杀戮,只有杀戮。”
简单两字,听着似乎看到血花四溅,白小茶摸了摸胳膊,低声问对方。
“可你看起来,也没那么残忍啊?”
“因为我已失去感情,我的心被取走后。我就无喜,无悲,无法愤怒也无法痛苦。所以我失去了杀戮的情感,也失去了杀戮的欲望。”
“难怪你到现在都没办法投胎。”白小茶扭过头见天狼星又在看她,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如果我早遇见你,说不定我会开始思考杀戮的意义。”
“哈,如果这是爱的告白,那很抱歉,人鬼殊途,我只能含泪说下辈子再见了。”
白小茶打趣说罢,还故作惋惜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可这一切做完,她见天狼星依旧毫无反应,真是拌美跟瞎子看,白费力不讨好。
可恶,竟然没笑,又失败了……
白小茶暗戳戳的动作并未避开人,天狼星虽然没了情感,可眼力还在,清楚白小茶的期待,可他无法回应。
“我讲过,我已经失去感情。”
“那你就比较可怜了。”
白小茶抬脚,往天狼星那边挪了挪,柔声道,“感情是上天给我们最大的礼物。如果悲伤的时候不能哭,高兴的时候不能笑,那便跟行尸走肉一般无二。”
话说到这,白小茶似乎想到了什么,自己打了个冷战,连嘴角都垂了下去。天狼星看了对方一眼,无感的他不明白白小茶又想到了什么。
“最近孤星崖不平静,没必要,你就别上来。”
“为什么?”
“你不用多问。”
不该管不多问,白小茶也知道这规矩。她暗自猜想,这个鬼阿兄会不会跟人约架什么的。毕竟有一只便会有第二只嘛。只是,不知道那一只性格怎么样了。
白小茶从孤星崖走下,一阵风来,一个与天狼星有类似装束,却无发的人出现在了此地。
“又见面了,天狼星。”
“别轻举妄动,阎王锁。”
阎王锁张狂一笑,脚步轻轻凑近,语气诡异又莫名,“我拥有这样的权利。”
“你拥有怎样的权利,与我无关。”天狼星移转手中镰刀,让对方远离身旁,“如果我还能感受到愤怒,你的心计才对我有效。”
“哦~你驻留在此处,是因为这朵花吗?”
阎王锁见人无法凑近,移转脚步到小白花边。天狼星亦随着对方的举动,注视过去。
“失心也让你老实了。”阎王锁手一闪镰刀顿现,凑近脆弱的花茎,轻声问,“我用这朵花,交换你手中死神密鉴下半册,好吗?”
商量的语气,丝毫不想商量的举动。天狼星对这人的反复无常早有认知,这并不因感情丧失而无觉。他跳过了对方语言惯常习惯,直接反问道。
“你,看过死神的眼泪吗?”
阎王锁听到此话,他若此刻有实体,额头想必会冒出青筋。想若一人无论你讲什么,对方一直用同一句话回答,谁都会想抓狂。
可阎王锁偏偏无法选择硬来,因为天狼星与他,二人共同保有死神的镰刀。更言之,他拼不过。
“呵呵,再会了~”
告别的话出口,阎王锁收起镰刀转身欲离开的同时,又突然回头快速攻向天狼星。此地只见两口刀,互击四溅。直到对方化光消失,天狼星依然不为所动坐着。
此刻,悬崖下方不远处山坡上。
“执令,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看到星光闪耀。”
央森收回注视孤星崖的视线,严肃的神情转头便变作笑颜,看向对他询问的学生。
“有什么事吗?”
“启禀执令,有一学生讲他四处走走便回,却突然不见踪影,不知到了哪里。”
“有学生失踪?”
“是啊,已经两个时辰了,还没见他回来。”
“这救灾的时候擅离职守,真是乱来,一同去找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