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你再说一遍。”温柔地说起话,刚才的痴狂顷刻间消失。
宴从月微微迟疑,现在的他很不对劲,可又没有入魔的迹象。
她不太想刺激他,潜意识里并不希望他入魔。转念一想,他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而是神界第一人,她应当还刺激不到他。
是以,她道:“你和他并不是一人。我已经分得清,还请神尊同我一样。”
自那天以后她突变了态度,伏夷想过很多,千想万想终是没想到她居然会说他们不是一人。
伏夷神色沉沉,眼睛有一瞬间化为竖瞳,很快又恢复正常,快得除却自己没人能看到。
伏夷大笑起来:“哈哈哈……”他脚步凌乱,恨声道,“你终归还是不信我。”
“不信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像是温润的君子突然发疯,发了狠,狠狠地圈住宴从月,这么用力地禁锢住她,就会把她留下。
他将头搁置在她肩上,声音变得脆弱,轻飘飘的,恍若不禁风催。
“你根本不懂,我是他,你是我的,你明明就是我的。”
“你只是太伤心了才会这样想。”
“对不对?”
他锲而不舍地求证,面容的脆弱一览无余。
伏夷的示弱和张夷山示弱时的模样并无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一样。
宴从月一愣,脸闷在他的胸膛上方,清冽的气息堙于鼻前,两人的头发也纠缠在一块。
他的怀抱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和第一次遇见张夷山时的熟悉感一模一样。
她突然有些分不清,分不清拥着她的人到底是谁,执念好像又重新复苏。
迷惘只是一时,宴从月垂眸陷入自己的识海当中,很快,她意识到这是他故意而为之。
“不对。”她又很清醒地回答。
“我从没说过不信你,只是,我已大彻大悟。认清你和他不一样,不是同一个人。”她一本正经又极为有耐心地解释,“你们不能混为一谈。”
她又将刚刚说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好像只要再说一遍她的意志便会变得更加坚定。
伏夷半点也不肯相信她说的话,怎么会不一样?神渡劫时本就是神识下界,神识本就是神魂的一部分,神魂感染躯体,肉体凡胎也会受到强大的神魂影响。
所以琅月剑才会有他血的气息,他们怎么可能不是一人。
宴从月也知,她只是换种法子在催眠自己而已。
伏夷固执地这么认为。
什么狗屁大彻大悟,只是找个去忘记他的理由。一想到这,他开始怨恨起自己,若是他在那日大典上不计较利益得失而是直接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去主动回应她的话,会不会就不会有今天。
当然,就算这已经发生,他们仍有挽回的余地,只要向她证明他们是一人就好,他们本就天生一对。
伏夷并不去回应她说的话,他也固执地认为他所想的。
他握住她的双肩,目光缱绻地盯着她。
“你不是恨上我了?恨我忘记你?”
“我忘记了你,是我该死。”狠厉的声音在下一秒中又变得温柔,“我会重新让你知道我是他,我就是他。”
他们之间,恩怨难消,爱恨难消。
她注定属于他,他们注定要纠缠一生。
宴从月沉默地听着他的话,心一点点地变凉,她不能理解他的执念怎么突然在一夕之间变得这么深,她的执念也是一年又一年到无望才成。
对于伏夷的举动,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任由肩膀被箍得死紧,他的双眸中的情愫像是要将人溺毙。
沉重的情感让她不得不在心底告诉自己无数遍,时移世易,人也不是当初的人。
许是伏夷的威压太强,被他这样一直看着手脚都开始局促,紊乱的心跳打乱宴从月的思绪,使她开始分不清。
被强迫对视上他的目光微颤,她不悦又漠然地推开他。
然而这一推就很轻巧地推开了他。
伏夷没有一丁点的防备,被大力推到在地,扶住地的手被草中碎石刮伤,不知何时他已将自身的仙力都卸了干净。
宴从月错愕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她以为……她以为他会像刚刚一样,不是推不开就是无事地退后一步。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一个普通人的样子。
她不明白。
宴从月掩饰起自己并不平静的内心,无可奈何地道了句:“你莫要再纠缠了。”神色疲惫地看着他,看他身上的别处却不去看他的眼睛。
她这次无视了他的伤,转过身缓缓走远,一句话抛下。
“神尊,在我心中你们是不一样的人,你说再多也没用。”
她想这次他要是再追过来,她一定不会任他摆布,一定。
两人这次连同身体之间的距离也在拉开。
伏夷目光阴郁地看着她,他踉跄起身,浑身的气势也在须臾间改变,手上的伤在起来时也已经恢复如初。
他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油然而生出一种掠夺感,那是镌刻他天性中的东西。
伏夷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入她的耳朵中。
“好,我听你的。”
“不再纠缠。你恨我便恨我,我认。”
他笑得惨然,释然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心已死去。
宴从月能清楚地从他的笑声中听得他的悲伤与落寞,抿起唇,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他。
识海当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急切地召唤她,让她回头,回头看他一眼,她压下这种呼之欲出的念头,坚定地握剑朝目的地去。
她心硬如铁,终不可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