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背对着她,坐在妆奁前,对铜镜中的女人暗自伤神。
微微侧头,林婉云愕然。
胡贵妃依旧光彩照人,就是双唇不知为何裂开了,裂成了血盆大口。
就好比一副美丽的油画,出现了撕裂,美丽的程度也有所减分,更别谈减分的影响。
林婉云第一眼反应是惊讶,而后便觉吓人。
她扑通跪下来,终于明白大家为何会怨愤地看着她。
娘娘毁容了,都是因为她。
“娘娘,这东西是飞雪给我的,她还说这东西润唇,这样的好东西,奴婢不敢独自享用,特于是特意献给娘娘。”秋蓉诉说着,竟也不害怕,一字不落地撒谎,“谁知中了飞雪的诡计,害得娘娘毁容,奴婢罪该万死!飞雪更不可饶恕!”
高就高明在真假参半,无从觉察。
润唇膏是她的没错,是她送给秋蓉的也没错,唯独没做手脚。
出现问题,却也不是过敏的症状。
这下真是有口难辨。
“事发突然,还请娘娘明察!”流云为她求情,这下引起秋蓉的不满,彼时二人刚入宫,情如姐妹,恰巧又到一处伺候,不似亲人胜似血亲,但从林婉云的到来,流云就冷落了她,秋蓉的话音不禁多加埋怨。
“飞雪忠心耿耿,怎么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流云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惊动胡贵妃破碎的心,“定是有人存心陷害。”
流云的人品在宫里数一数二,受人尊敬,她如此说,便也有人信了几分,纷纷跟着附和。
“那还有谁?难道会是我吗?”秋蓉猛地抬头,与身边的流云争执起来。
二人各成党派,手下都有一批信得过的宫女太监。
林婉云被夹在中间,默念——
别吵了,别吵了,你们这样吵是没有结果的,不如打一架吧。
默默在内心拱火,她已经想到补救的办法。
“都给本宫闭嘴!”胡贵妃发话了,扫去桌上的事物,整个人瞬间苍老十多岁。
“这件事谁也不准说出去,不许惊动陛下,都给本宫记住了?!”
众人大气不敢出,屏息凝神。
“可是娘娘!”秋蓉还是不肯放弃,“都是飞雪害得娘娘如此。”
“娘娘也无动于衷吗?”秋蓉的眼神变得阴毒。
“秋蓉,别再说了。”流云出言制止,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只会徒增烦恼。
“可是——”秋蓉还是不甘心。
看来是誓不罢休了,林婉云索性也道:“当着娘娘的面,我也把话说明白。”
“此物是我给你的不假,但是我从未做过手脚,我敢对天发誓,要是真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天地共诛之。”
林婉云信誓旦旦,并不惧怕神鬼一说,玄学只能唬住愚昧的旧人。
“秋姑姑,你敢发誓吗?”话锋一转,她质问起对方,“就算是我心怀不轨,为何要给自己留下把柄?”
此举未免太蠢了些。
“我要是想害一个,必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让有心之人拿捏不到小辫子。”林婉云慢慢分析,越说越有道理,众人渐渐回过味来,“何必自讨苦吃,给自己留下大麻烦。”
“还是交给律司的人审问吧。”流云公平公正,谁也不帮谁,至始至终,一心向着娘娘。
“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秋蓉狡辩起来。
胡贵妃听够了吵闹,一张嘴裂开,震慑之余添了几分恐怖,“够了——”
“娘娘息怒——”
“娘娘息怒——”
“你们都出去!”胡贵妃未转身,徒手摔碎了铜镜。
镜片散落一地,发出刺啦的响声。
“你们三个留下——”
三人跪在原地,皆沉默不语。
“本宫待你们不薄......”胡贵妃痛苦发声,以泪洗面。
“娘娘......娘娘......”流云率先向前挪动,双膝碰上锋利的镜子碎片,也似乎不觉得痛,跪在胡贵妃身边。
随后是秋蓉,眼角含泪,“娘娘......秋蓉是一心向着娘娘啊。”
这三人中,唯有林婉云没有向前,她与胡贵妃的感情最为淡薄,处于那种离开了也不会想念,相处也不会亲密的那种。
要说触膝长谈,做个友人也好,抱在一起落泪,那还是很难的。
“本宫岂会不知你的心思?”这话是对秋蓉说的,“你屡次三番设计陷害,也算计到了本宫头上。”
胡贵妃不算太笨,秋蓉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求娘娘的垂怜。
可因为这份仰慕,也彻底伤害了最爱的人。
恕林婉云直言,这根本不是爱,而是一种扭曲的心理。
没法治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