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诚迈上阶除,停在门前,从袖子里掏出一瓶金疮药。
他语重心长地说:“雪儿,做事情一定要顾及颜面,面子和里子都要保全。就事论事,你们今天这个行为,要如何保全面子和里子呢?”
“孩儿愿听教诲。”杨雪岚吞吞吐吐道。
他感觉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只新鲜出炉的红虾,头顶冒着热腾腾的蒸汽。被父亲撞见自己和谢少安亲密地抱在一处,即便是他这么厚脸皮的人,都觉得耻度过大。
好想捂脸啊。
杨诚摸了摸自家傻儿子的头,把金疮药塞进杨雪岚的手中,说:“首先,你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有失礼仪——”
杨雪岚“咦”了一声,问:“刚刚就我和少安两个人,哪里来的大庭广众。”
“呃……”杨诚愣了一下,脑子开始飞速转动起来。
有了!
他理直气壮地说:“你看着聚义厅是不是特别大,配不配称为大庭?”
杨雪岚看了看不算小,但也绝对不大的聚义厅,违心地夸奖道:“大!实在是非常大,非常宽敞。这都是爹爹十二年前劳心劳力的心血,孩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吧。”杨诚面带笑意,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是……”杨雪岚还有疑惑,“大庭是有了,哪里来的广众?”
杨诚的脸色开始变得纠结起来,很快这种纠结又重新恢复成理直气壮。他说:“你爹爹我是不是见多识广?看遍了天底下广大的群众百姓?”
杨雪岚:“……”
杨诚对自家儿子的态度表示不满:“雪儿,你说话呀!”
“呃……”杨雪岚已经猜到了后面的话,很给面子地接话,“是的。爹爹虽然很年轻,才三十出头,但是阅历远胜七老八十的人。”
杨诚面不改色,强词夺理道:“那不就对了嘛。我用这双看过广大群众的眼睛,盯着你们俩个酱酱酿酿,算不算广众?”
杨雪岚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矜持地颔首,回答:“算,那可真是太算了!”
杨诚提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声道:“怎么感觉你在讽刺我?”
“没有的事!”杨雪岚立刻打断,“爹爹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讽刺你?孩儿完完全全地爹爹的逻辑说服了,觉得爹爹是天下第一聪……”
杨诚立刻捂住儿子的嘴,讪讪道:“够了,够了。有些反面的话,说得越多越诚恳,听起来效果越可怕。你的心意,爹爹明白了。”
杨雪岚扯开杨诚的手,问:“爹爹还有什么事情吗?”
杨诚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找人的。
“是有件很大的事情需要处理。”杨诚脸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但这件事,急也急不来,不急在一天两天。还是你们两个心意互通比较重要,你们先回房去,记得好好用上这瓶金疮药。”
杨雪岚:“……”真是有嘴说不清了。
他只是想要抱着谢少安,蹭一蹭,表白心意而已;他完全没有想要做那种事情的意思啊!
杨诚摆了摆手,赶在杨雪岚开口前,说:“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在我这个鳏夫面前秀恩爱。”
杨雪岚:“……”
爹,你听我解释!
给我个开口说话的机会,爹!
杨诚:“识相的,快给我滚回房间去吧。时间还早,要是你们在今天晚上之前出来,我都要鄙视你们两个人的能力。”
杨雪岚被调侃得说不出话,从头红到脚。
杨诚再接再厉:“当然,晚上你们也就不要出来了,抱在一起好好睡一觉。”
杨雪岚:“够……够了……不要再说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对了。”杨诚对谢少安说,“分庄那边出了一些小事情,我本来准备今天和你商量。你记得明天来找我,我们聊一聊。”
谢少安面不改色,回答道:“好。”
杨诚临走前,拍了拍杨雪岚的手,意味深长道:“这瓶金疮药有很多,你记得物尽其用啊。”
杨雪岚受不了,终于高声道:“爹,你够了,快给我离开!”
杨诚笑眯眯地走了开去。
虽然杨雪岚只是和谢少安搂搂抱抱,但他已经为自己的儿子计划好了未来。从拥抱蔓延出去,滚床单,举办喜宴,收养小孩儿……
杨诚被自己感动得不要不要。
他可真是感动江湖好父亲。
不过想到其他,杨诚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的儿子和管家在一起,是断袖,岂不是要受尽世人的冷眼和非议?
他是不在乎世俗眼光,觉得两个人真心相爱就要在一起,不能娶了别人家的姑娘害了人家,但是显然世俗的人不这么想。
有多少达官贵族,第一要事就是娶妻生子。只要娶妻生子,完成了任务,就算豢养娈宠,父母也不会多加置喙。
而孩子一事,杨诚的想法又与世俗格格不入。
他认为,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羁绊,血缘只是其中之一。
天底下有多少糊涂父母,只顾生不顾养;又有多少父母强权治理,罔顾子女的意愿。
他杨诚收养的孤儿,谢少安和姚心悦,虽然脾气古怪,但和他同气连枝,岂不是比许多离心离德的父母子女要好得多。
只要建立起牢不可破的羁绊,血缘又算得了什么呢?
“别人的眼光又算得了什么?”杨诚不屑地说。
栖剑山庄的人,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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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雪岚此刻正坐在谢少安的大床上,盯着手中的金疮药发呆。
谢少安冷着一张似谪仙般俊美清寒的脸,坐在木椅上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