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剑山庄的人不用剑,栖剑山庄也不在山中。
栖剑山庄以前闻名江湖,令人闻风丧胆,靠得是毒。
栖剑山庄后来闻名江湖,令人啼笑皆非,靠得是少庄主。
少庄主杨雪岚十六岁那年发了梦,翌日便拉着谢少安去逛花楼。
杨雪岚在满室飘香的闺房中静坐了一宿。看他傻呆呆的样子,好像人生最快活的事情,不是和美人颠鸾倒凤,而是思考天下兴亡。
花魁也不敢问,也不敢睡,就陪着杨雪岚发呆。
钱是好挣的。
天一亮,花魁带着黑眼圈,含笑挥手同杨雪岚作别。
事后,杨雪岚拉着谢少安的袖子,恍然大悟道:“我不喜欢女子。”
第三天,杨雪岚拉着谢少安去逛另一栋花楼,这次他点的是头牌,性别男。
杨雪岚在头牌绕梁三日的乐声中静坐了一宿。看他傻呆呆的样子,好像人生最相通的知己,不是才貌双全的美人,而是美人手中的伏羲琴。
头牌也不敢问,也不敢停,就一直抚琴。
几十首曲子来回弹,直把《潇湘水云》都弹了两三回。
钱是不好挣的。
头牌带着黑眼圈,捂着酸痛的双手,浮一大白,含笑饯别杨雪岚。
事后,杨雪岚拉着谢少安的衣袖,恍然大悟:“我喜欢在下面。”
谢少安淡定地推开杨雪岚的手,面无表情:“少庄主请自重。”
杨雪岚怔了一下,微微仰头看向谢少安。他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谢少安一般,从头到脚,从左到右,仔仔细细地将谢少安重新打量了一番。
杨雪岚再度恍然大悟:“原来你也是个男人!”
谢少安面色一沉。
杨雪岚不由分说地再次拉着谢少安的袖子,期许道:“少侠,断袖吗?”
谢少安:“……”
杨雪岚眨着一双泛红桃花眼,眼中闪烁渴求的水光。
谢少安:“…………”
杨雪岚微微蹙眉,不满道:“怎么?我配不上你吗?”
谢少安:“………………”
杨雪岚勃然大怒:“你不过是本少爷养的一条狗,也胆敢痴心妄想!还不快给我圆润地滚!”
谢少安面不改色:“少庄主请自重。”
杨雪岚十八岁那年强抢武林盟主之子,谢少安做他的帮手。
杨雪岚:“你不吃醋吗?”
谢少安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向杨雪岚,也不承认,也不否认。
杨雪岚大悦,喜形于色,不否认那就是承认!
武林盟主王力勇怒不可遏。
他老来得子,四十八岁才有了王清水这个儿子。
他好不容易破除自己有疾的江湖传言,又顶着绿帽的风险,将王清水抚养长大,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儿子被人拐走!
王力勇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往栖剑山庄的时候,王清水正与杨雪岚相谈甚欢。
王力勇生得虎背熊腰、肥头大耳。
但他的儿子人如其名,正如一汪清泉,不舞刀弄剑,只摇着一把铁扇,好像画里走出来的翩翩佳公子,也难怪杨雪岚看上他。
王清水:“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行云楼的大师兄神采飞扬,风流不羁。”
杨雪岚目光灼灼,心向往之:“能和刘兄一夜恩爱,也不枉我断袖一场了!”
“可惜,”王清水轻摆铁扇,微风拂动他的长发,“可惜刘令言和华山派的小师妹订婚了,实在可惜!”
杨雪岚不以为然:“订婚了又如何,抢就对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拍即合。
可怜谢少安,出马抢人不是王清水和杨雪岚这对狐朋狗友,而是毫不相干的他。
杨雪岚不安好心。
早不抢,晚不抢,偏偏要谢少安在刘令言成婚之日去抢亲。
行云楼大师兄、华山派小师妹,正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哪轮得到杨雪岚这妖魔鬼怪来反对?
心中这样想,谢少安却还是怎么无奈地叹口气,照做。
刘令言大婚之日,整个洛城喜气洋洋。
行云楼和华山派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派,前来贺喜的江湖人士差点塞满洛城。
新郎一身红袍,神采奕奕,走马穿街,端的是意气风发少年郎。
王清水坐在高楼上,探出头望着楼下的新郎官,不住感慨:“比落霞馆里相见时更俊俏!”
“美,”杨雪岚心不在焉地附和,“实在是美人……”
王清水斜眼一瞥,长眉一挑:“抢?”
杨雪岚来了精神,栏杆一拍:“抢!”
说罢,杨雪岚单手领着谢少安的衣领,不见多少用力,却轻巧地将人从楼上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