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凌西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没关系,一双眸将女人眼底的狡黠和得意看的分明。
实际上快气死了吧。
温予暗想。
天空变成一片失去光辉的湛蓝色,像宝石切割后的光彩。
段凌西愈来愈熟练,已经能很流畅地跟温予跳下来。
最后一次练习,女人在他掌间旋转,柔软的发丝扫过他的喉结,画出一抹细微的痒意,他虎口一收,扯回的动作不小心大了些,温予的脚尖跟他的鞋子相绊。
柔软和坚硬的两具身体撞在一起。
温予向后踉跄,下意识握紧他的掌心,与此同时段凌西身子前倾,手掌被动牢扣在她腰间,女人身上的甜味直接钻进他鼻子里。
而二人交握的手,滚烫又泌出细微的汗意,体温相互渗入。
这一下温予被撞得不轻,脚尖疼的发木。
男人的胸膛坚硬无比,虎口的薄茧磨得温予手心很不舒服。他整个人像石块垒成的城墙一样硬邦邦。她气得直接在段凌西脚上跺了一下,把人推开。
破天荒地,段凌西没对她这赤.裸裸的报复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揉了揉脖颈,“抱歉。”
这倒叫温予不好再发作,她闷闷道:“该你和面面了。”
段凌然呲着的大牙顿时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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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段凌然的热情邀请下,温予跟着他们兄妹二人一起参加一中的成人礼。
学校原本朴素的水泥地操场,已经灯光点点。他们来的并不算早,场上已经有不少学生家长在聊天。
段凌然的出场显然吸引了在场大部分人的注意,引发一片哗然。
费县就这么大,县城人口常年不变,所有面孔都很眼熟。大家一时想不起段凌西身边这个面容姣好的女生是哪位。
直到有人反应过来这位身上绘着花朵的女生,就是段凌西的妹妹。
那个总喜欢把自己藏住的段凌然。
认识段凌然的人几乎要忘了她长什么样子,此时少女宛若花苞中的精灵,身上的花朵彩绘成为画龙点睛的一笔,注目礼和讨论声不绝于耳,有胆子大的已经上前来搭讪,一边同段凌然交谈一边打量她身上的绘画,惊叹她今晚瞩目的美丽。
而试图上前搭讪的男生,则都被段凌西冰凉的眼风吓退。
真是个古板的家长。
温予转开脸,认出不远处聚堆的三个目瞪口呆的女生正是几日前欺负过段凌然的人,她抱着手臂冲那边高傲地一抬下巴。
果然,那三个女生的脸色更差了。
县城的成人礼没有那么多有趣的环节,到时间后,校长、年级代表、优秀学生讲话已经快把温予的耐心耗光,她弯腰偷偷打了个哈欠,在听到舞会正式开始时,终于有了点聚会的意思。
一中当然不会有交响乐团在舞池旁边伴奏,实际上连正经舞池也没有。只是那些颜色异彩纷呈的灯球照亮了场地,圈出一块供大家跳舞的区域,学校广播播放着耳熟能详的舞曲。
开场舞开始前,段凌然凑在温予耳边小声的说:“温予姐姐,我有点紧张,我担心跳不好丢人。”
“不用紧张。”温予说,“你放心,这里没有人比你跳得好。”
段凌然:“可是我才学了半个多小时。”
温予:“够用了,你以为其他人很专业吗。她们连进场的步子都是错的。”
段凌然当然看不懂什么进场的步子,但她看着温予脸上自信的表情,就觉得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连同那种即将要跳舞紧张感也消失不少。
随着入场跳舞的人越来越多,温予逐渐退到灯光边缘。
舞池中间翩翩起舞的兄妹二人的确足够养眼,就连一起跳舞的其他人也都不自觉把最中心的位置让给他们。
温予欣慰一笑,这场成人礼,应该会成为段凌然很难忘的回忆。
她觉得这样很好,至少在这个十七岁小姑娘的心里,也不全都是烦躁的课程、恶语相向的同学、想用宽大衣服遮住的伤疤,还有今晚的灯光、音乐,和闪闪发光的自己。
她在校园随意逛了许久,路过公示栏,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里面贴着的月考排名。
她没什么兴趣地扫了两眼,正要挪开眼神,却在公示栏一张叠着一张的旧公告里,看到了段凌西的名字。
他竟然也是这所高中的学生。
温予来了点兴趣,打开手机电筒。不算干净的玻璃下,印有段凌西名字的旧报纸已然古旧泛黄,黑色铅字几近掉色,但温予还是看清了。
「…段凌西…省级…数…赛…银奖…」
断断续续的几个字,颠覆温予认知。不论在哪所城市,能拿到省级数学竞赛银奖的人,怎么会在这所小城市里的散工市场混日子?
鬼使神差地,温予用手机拍下这截告示。
她逛得有些累,遂坐在花坛边缘,查看时间,思考自己要不要给段凌西留言先走,她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意思。
这时,角落里响起对话声。
“你这条裙子在哪买的?”声音有点耳熟。
“说话啊刚才在那不是挺能跟别人说的吗,怎么一看到我们就不说了。”
“问你呢,衣服在哪买的?”
脚步声交错,又混杂着推搡声。
“我们刚才都看到了,你哥身边跟了一个女的,怎么,你哥不会榜上大款了吧?还是那女的为了追你哥死不要脸硬舔啊?又一个秋颖啊哈哈哈哈哈你哥可真是烂透了!!”
“不许这么说我哥哥和温予姐!”
段凌然抵触的声音响起。
温予不想听小孩墙角,本打算离开,但听到段凌然的声音后,她脚步一转,往声音方向走了几步,赫然见到前几日在店里欺负过段凌然的黄发女。
这群人真是没完了。
“就说了怎么地?你不会以为身上画两朵花就能掩盖你身上那些吓人的疤吧,你这种人就该把自己藏的好好的,自己心里没数吗?哪有脸跑出来得瑟啊,脸真大,自卑是个好东西,你没有吗?!”
“我…我遮起来不是…”段凌然前几个字声音很小,说到后面声音渐大,字字清晰,“不是因为自卑,是怕吓到大家。身上有…疤,不是我的错。”
“就是你的错,死油条浑身像被油炸过一样还在着大言不惭,我还得替大家谢谢你好心呗。”
太过分了!
温予猛地向前一步,“你们给我闭——”,就在此时另侧转角走出一位身材修长的男人,他指尖夹着半截烟,白雾自唇间溢散,一双侵入感十足的眸冰冷冷地凝在骂人的女生身上。
他头一歪,嘴角扯起一个瘆人的弧度,“死油条。骂谁呢?”
带头女生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段凌西不紧不慢掸落烟灰,“说话啊,哑巴了?刚才骂人的时候不挺会说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