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志凡到底什么时候来找她。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出神,cucci小白鞋的鞋尖沾上些许灰尘,她口袋里的酒精湿巾在早晨擦凳子时已经用过了,现下只能先忍着。
门铃响起。
一股浓郁的劣质香水味飘了进来,伴随着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凌西,你进来呀。”
温予站起身,下意识往外看去。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段凌西。他穿着跟这的人没什么差别的外套,纯黑色,最普通的飞行夹克服,连个字母都没有。白T,黑裤。甚至那条裤子都算不上干净,沾着明显的几道灰印子,像刚出完苦力似的。
他皮肤很白,眼睛却异常深邃漆黑,嘴唇又是淡红色的,高挺的鼻梁给浓墨重彩的五官做了一道完美的收尾,俊的很直白,直往人眼里扎。
头发一点造型都没有,凌凌乱乱的碎发搭在额前,被风一吹光洁的额头直接露出来,他咬着一根烟,背风点燃。
再转过来,头发更乱了。
“我抽根烟。”男人嗓音被风裹挟着,送入店内。
长得还凑合。
看起来有点邋遢,裤子都是脏的。
温予收回视线之前,打量的目光被男人擒住,二人视线短暂交错,谁都没躲。温予淡漠地转开头,跟上浑身香水味的女人。
女人浓妆红唇,寒冷的天还穿着露膝短裙,两条腿穿着黑丝,高跟鞋能把店里的瓷砖戳个洞。
她看了一圈都不满意,问温予,“你们这有没有长裙,最好是长袖的,能遮住手腕,裙子么,最好没过脚踝。”
女人的要求跟她的穿衣风格天差地别,温予埋在仓库翻了好久,才翻出来一件压箱底的裙子,刚好符合她的要求。就是颜色土了点,橘粉色。
她把成衣抖落开,橘粉色的裙子袖子也开花,领口也开花,裙摆也开花,简直像团憋久了的花,炸炸哄哄的。像滑稽的舞台演出服。
女人前后看了两圈,转身走到店门口,推开门对外面抽了大半根烟的男人撒娇说,“凌西,你看看,这条裙子怎么样?”
段凌西敷衍地抬烟,“店里不让抽烟。”
“你进来看看嘛,毕竟是给小然买的,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呀。”女人撒起娇来声音甜丝丝的。
“你定。”男人声音隔着门市传进来。
冷风一股一股往屋里吹,温予穿的本就单薄,哪里经得住风这么吹。女人半个身子搭在门边,哼哼唧唧,简直是踩在她的体温上调情。
磨磨唧唧,有什么话不能进来说!
温予抬起嗓子:“可以抽。”
女人声音清冷冷的,薄薄地勾着冷,却让屋里屋外都能听清。
段凌西掸烟的动作一顿,风大,不一会儿烟灰就烧得格外长。
他扯着唇嗤笑一声。
目光锢着方才说话的小姑娘,烟头丢到沙石地,鞋底碾成一团扁烂,走进店里。
门关上,房间内又温暖起来。
温予忽视因自己开口给他们两个人之间带来的尴尬感,往墙边站了站,把裙子抖了两下,提醒他看这里。
段凌西将视线缓慢移到裙子上面,“买这条,你确定?”
“哎呀你不懂,小然…”顾及外人在场,女人咽下后半句,只说,“小然这个年纪的女生,都喜欢这种。而且你看长袖长裙,刚好能过她脚踝,这不都挺合适的吗。”
温予扫了眼段凌西迷茫的神情。
这人是个直男。
还是个没审美的直男。
段凌西对选裙子完全不在行,秋颖说行,那就行吧。这种能遮住胳膊和腿的裙子在费县确实少碰。他点头,“那就这个。”
“听我的准没错。”
秋颖回头随便看,在架子里发现一条浅紫色的豹纹短裙,她很惊喜地拿出来,比在自己腰前,一个转身,娇俏地拍拍段凌西的肩膀。
“凌西,好看么?”
秋颖对着镜子比来比去,显然很满意,她低头看了眼尺码表,正好是她的大小。
段凌西扫了眼,“还行。”
“多少钱?”他拇指指了下身侧照镜子的秋颖,“算上那条一起。”
“哎呀!”秋颖惊喜的说,“你送我?”
段凌西嗯了声,没什么情绪地说:“算是谢礼。”
“多谢啦。”秋颖毫无负担地接受了段凌西送的礼物。
无良老板说遇到情侣来店里,要价就得狠一些,能坑一个是一个,多出来的钱算她提成,温予在这一个月赚的钱除去房租每个月剩下的连生活费都很勉强。
她需要钱。
最起码要支撑到温志凡来找她才可以。
温予淡漠地看着眼前这两位逛精品店逛出总裁包场气势的两个人,
“连衣裙一百二,短裙一百六。”
实际上那条短裙才八十。
段凌西听了后,没说话,而是拿起短裙上的吊牌看了一眼。
精品女装店,吊牌价仅供参考。换句话说,吊牌价格跟淘宝的划线价一样,就是给顾客看的——你看原价三四百的东西,我就八十卖给你,真不挣钱啦!
这也是温予来到费县以后学到的。
他嘴角一扯,从飞行服夹克内兜里拿出钱包——这东西温予在宜宁有许久不见人拿了,她的钱包都放着各种银行卡、会员卡然后锁在柜子里吃灰。
她心里对这位费县居民产生一丝愧疚,很快消失。
“便宜点?”他说。
“精品女装店,不讲价。”温予指指收银台的小红书二维码,“可以扫码关注店铺账号,满200减30。”
秋颖立刻主动拿手机,“我来扫。”
温予:“250。”
唰唰唰,段凌西抽出两张百元和一张五十,“250,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