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的旁边,正摆着一张四方桌,桌子从左到右依次放置着深红色的碗碟。
碗碟中间,是苗蛮蛮之前看到无顶轿子抬来的蒙着红布的东西。
那东西流出的红色液体已将那布料晕染的深深浅浅。
腥臭的味道更加浓郁。包含着火烧柴火的烟雾。
苗蛮蛮猜想那男人大抵是这个村寨的首领或者巫觋之类。因为,男人戴着同他祭天时类似的傩面。
不过,比起苗疆的,男人脸上戴的呲牙咧嘴,怒目圆睁,更显诡异凶狠。
他也是祭天吗?苗蛮蛮猜测。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不是。
“咚咚咚”。
沉重的木鼓再次敲响。
男人岔开双腿,面对古槐,笔直站立。与此同时,簇拥着他们的所有人无一例外,通通举止虔诚,面树而站。
祭树?
火堆燃的更旺了。
呛人的烟雾熏的苗蛮蛮想要咳嗽。但他强忍住了,因为,太安静了。
除了火堆“噼里啪啦”燃烧的脆响,已经上面架起的大锅,水烧开了,里面炖煮的东西上下翻腾,发出“咕咕”的声响,什么声音都没有。
男人手臂朝上,铿锵有力的“哈”了一声。周围人随即跟着更加铿锵有力的“哈”了一声。
毫无反应时间的苗蛮蛮猛的一抖。
隔着火堆,苗蛮蛮都听到金小少爷鼻子里发出的冷哼声。
苗蛮蛮:!!!
苗蛮蛮立刻怒目而视。
却见带着傩面的男人大马金刀,手臂猛的一挥,蓦地掀开四方桌上的红布。
苗蛮蛮瞳孔缩小。
然而同他想象的不一样,红布下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只是一个看起来刚被砍下的牛头。
脖颈断裂出还渗出暗红色的血。
无论是大夏,还是苗疆,亦或者是五洲其他地方,敬奉三牲都是常有是事。
只不过因为祭奉对象的不同,规格等级有所不同。
比如王国祭天,求雨,拜祭祖先,就用猪牛羊大三牲。而百姓家有大的祭祀,一般用不起大三牲,就用鸡鸭鱼小三牲代替。
但是无论如何,能够用牛祭祀,都是极高的规格。更何况,是在这乱世。
“万能的树神,伏以日吉时良,天地张开,香烟环绕,拜请神尊降临。”男人带着不知哪里的乡野村调几字一顿,高唱出来。
说是唱,苗蛮蛮觉得更像是喊。
周围众人也跟着传唱附和。
说话间,无数的人俯身跪拜。
巨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声浪般向内聚合。那声音像是带有无穷的蛊惑,压着苗蛮蛮的腰腿往地上弯。
蝴蝶妈妈,什么乡野村神都能强迫本大巫跪拜?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寿!简直笑话!
苗蛮蛮咬紧牙关,以手撑膝,强行死撑。
在他身边,几个看上去年少的墨家军已然坚持不住。只有墨晌和金满堂,他们大概一个是天生心大,五感迟钝,一个天赋异禀,灵力充沛,倒是没怎么受到影响。
墨晌甚至眼睛放光,踮着脚尖,兴致勃勃的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二傻子!
苗蛮蛮鬓角渗出了汗珠,恨铁不成钢的瞥了墨晌一眼。
墨晌目不斜视,完全无动于衷。
在他们身前,男人继续唱着,这次不光唱,还手舞足蹈起来。他一把抓起牛头旁边的红碗,绕着古槐,用手掏出碗里的东西,往天上大力抛洒。
白花花的,是米。
大概是疼痛刺激了苗蛮蛮的感官,他竟然破天荒听到无数的生米如雪星落下,掉在地上,发出“噼啪”的微小声音。
巨大的压迫力没有消失,反而随着周围人的附和更加强力袭来。
“啪嗒”。
苗蛮蛮一条腿跪在地面。另一条腿也要支撑不住了。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要不然——
本大巫今日也识一识时务?
反正换了一张脸,也没人晓得。
就在苗蛮蛮想着要不要放弃时,余光中他看到自己面前多出一双穿着靴子的大脚。
黑褐色的靴子,鞋面皲裂严重,鞋边似乎带着厚厚的泥。泥上竟混着红褐色的液体。
腐朽腥臭的味道更重了。
“亲爱的贵客,欢迎你来到我们村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