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衣着乌青铠甲,梳着及腰马尾。一张赤金色面具遮住左半边脸,目光如炬,英气逼人。百步之外,雌雄莫辨。□□之马毛色上乘,油亮的黑枣色不染纤尘,四蹄踏雪,宽而有力。即便是不识马者,也能看出这是上等的良驹。
“钦差萧荣在此,尔等休得胡闹!”
清脆且具有穿透力的声音震慑住在场的每一个人,众人才发觉这是一女子。宫泽尘惊觉此人便是那小自己一岁的京城提督,不禁盯着她看了许久,暗自思忖:“这萧大人一身正气,怎么看也不像娘说得那般不堪。”
兵卫虽未见过萧提督本人,却认得她腰间的金镶白玉令牌,登时就认了怂。
“小的在此地巡查,见此人形迹可疑,刚想押回审讯,不料惊扰了萧大人,还望萧大人恕罪。”兵卫作揖行礼。
“此人交给我,你们可以走了。”
萧荣发话,兵卫犹疑片刻,却也不敢不听,只好退下。
“粮草大队经过此地已有半个时辰,现在兴许已经到了西遥城,正午时分或许可以赶上,三公子可上路。”
宫泽尘从未见过这萧提督,没想到她竟认得自己,想必是自己名声在外,虽未传到这西北之地,在京城也是赫赫有名。只是,云啼已经卧在地上呼呼大睡,此时怕是叫不醒它。
萧荣看出了宫泽尘的尴尬,走到云啼的身旁,俯身抚摸它的额头和湿哒哒的鼻子。她扒开它的眼睑瞧了瞧,从怀里掏出一包白色颗粒,递到云啼的嘴边,云啼竟睁开眼舔舐着白色颗粒。
“这是?”
“盐粒。”
“北地干旱,云啼喝足了水才上路,为何还要吃盐?”宫泽尘不解。
“腾云鹤这个品种汗液丰足,盐分流失迅速,在南方滋润之地可通过舔舐露水加以缓解,但在北地,则需要额外补充盐分。你的马鼻头湿润,疲惫却未沉睡,应是盐分缺失导致的肌肉乏力。”
说话间,云啼站了起来,原地踏了踏,比刚才精神多了。
宫泽尘两眼发光,赞叹道:“想不到萧大人还懂兽理,实在令在下佩服。”
“只是对此马略知一二罢了,不足称赞。”萧荣故作谦虚,心中却暗爽。
“萧大人谦虚了,他日若有机会,还望能和萧大人碰上几盅!”
宫泽尘起身上马,作揖作别。
“好,那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一人一马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不多时,萧荣的侍从潘玉麟牵了三匹马赶了过来。
丰却城周水源充分,有不少甘草秸秆供牧畜食用,主仆二人在此遛马。时辰差不多了,正要回城。
潘玉麟看到地上沙土被翻开的痕迹和插在枯木上的那支箭,便道:“方才看到这边有一阵逆风的沙尘扬起,想着是不是有人打斗,便收马赶了过来,原来是大人您在此地。发生什么事了,您没事吧?”
“方才宫家三公子路过,和杨家兵卫打了起来,我过来阻止。那杨家兵卫够识相,没费什么口舌便走了。”萧荣说着,却若有所思地盯着宫泽尘走的方向。
“原来如此,宫三公子……我记得谕旨里没有他,他在岭南可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宫家二老舍得放他到这穷乡僻壤?”潘玉麟费解地挠挠头。
萧荣一早便看出反常之处,这宫泽尘贵为宫家三公子,周围竟没个三五奴仆跟从。就算是因为马地缘故掉了队,粮草大队没有为个人耽搁的道理,这宫楚让身为兄长,也理应差遣几人等候,怎会放任宫泽尘一人在队外。
“有趣。”萧荣脱口而出,似笑非笑,转身便要离去,“我们回城!”
“……什么有趣?”潘玉麟更摸不清头脑了。
西遥城南邻丰却城,是西北二十四城中距端州最近的城。战地重伤的士兵多先行遣回西遥城救治,这里大街小巷住了不少伤残。
一道上,不少战士截肢后拄着腋拐步履蹒跚,他们多闷头行进,根本没发现街上来了一支粮草大队。偶有一两个士兵驻足观望,确实满面愁容。
宫楚让从城西领队而入,穿过街巷,一道来到城北。
他生得剑眉星目,琥珀色的眸子深邃如潭,鼻若悬胆,英挺的面容带着书卷气。一袭玄色锦袍衬得他气度非凡,肩上的熊皮大氅更是富贵显荣。身量修长,昂首阔步,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风范。
泊州知府杨恕云差人为粮草大军腾空了城中西北两向的房屋,此刻正于城北等候迎接宫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