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房老大家五口本是住在光线较好的西厢房,在前年要让原身到浆洗行帮工时,让老二一家拿捏着换了房,从西厢房换到了又阴又冷的倒座房。
为何不换去东厢房?
那是因为东厢房要给房老二的长子娶亲用。
说来也有趣,这房老二家两个儿子,长子十九,次子十七,都比房锦儿这个长孙女大好几岁。
原因么,还是与房老二的“聪明”有关。
尚在岐州做佃户时,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就敢与同是佃户的夏家女儿在田间刁风弄月,十八岁时儿子呱呱落地,这才不得已将夏氏娶回了家。
妻子夏氏比他还要长两岁,也是个胆子大、心思歪的。不说旁的,就说当年在田间发生那事儿,两人之中究竟是谁先不老实,恐怕只有夏氏心里最清楚。
盛都城中的房价与日俱增,房家这套小院儿,夏氏早就想全攥自个手中,奈何头上还有老父老母,不好施展。
可眼瞅着与大房换屋得了逞,老头老太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她便知道,这事儿稳了。
前年开春,房二长子娶亲,大吹大打地搬进了东厢房之后,夏氏便将目光投向了原身一家住的倒座房。
她先是想了个主意,说要把原身嫁出盛都城去,最好是嫁回岐州老家,如此便可劝说房老大夫妇跟着女儿回乡,把两个小的也带走。
可到底有顾忌。
一来原身前年才十二,说亲小了点,二来,还是惦记着老大家的钱。
骡夫这行虽然又苦又累,但东家给钱是不少的,老大两口子又是出了名地能省会存,到时要全带走了,那可不划算。
房子也想要,钱也舍不得,夏氏一时想不出两全的法子,见天地把这事儿反复琢磨。
直到老大两口子出了事儿,那点积蓄落在老父老母手上,东家还额外给了点赔偿,这才终于让夏氏放开了手脚。
直接撵出去是不行的,会让街坊邻居戳脊梁骨。嫁人得给嫁妆,也不好。
最好的法子,是让原身自己带着两个小的离开。
于是夏氏想到了个法子:给原身找个娶不到媳妇的糟老头子不就完了?
不想嫁,那就带着弟妹离开,没什么好说的。
若是想嫁,也行,那些个老头子想女娘想得紧,莫说不要嫁妆了,聘礼翻倍都愿意。
要是街坊邻居说闲话,大可说是原身不知检点,夜里偷跑出门让老醉汉糟蹋了,不得已才嫁过去。
夏氏把这办法和房二商量,两口子一拍即合,当即便托人找到个外坊的老赌鬼,胁迫原身出嫁。
原身自然不愿,哭哭啼啼哀求几日无果,只好答应带着弟妹离家,在坊里的破落院中租下一间房。
本来照理说,分了家也能过,可没想到的是,分家第二日,原身就被自家的浆洗行赶了出来,又立时被房东催着缴租钱,她这才知道上当了。
寒冬腊月,烧柴要钱,吃食要钱。
起初还好,将带出来的几件钗环拿去当了,能勉强温饱。
可随着时间过去,莫说首饰衣裳,就连吃饭用的陶盆木罐都当了个精光,亦不够裹腹。
两只小的饿得嗷嗷叫,原身大病一场,也瘦得脱了相。
除了缝洗衣服,她没别的本事,而怪就怪在,不论哪个坊里的浆洗行,似乎都不愿用她。
房锦儿穿来之前,原身又冷又饿,已经病了许久,高烧不下。
烧着烧着,人就凉了,待到再有意识,已经换成了她。
……
敲了半天无人应答,房锦儿本也没抱希望,招手叫进逸:“走。”
进逸奔回来,揉了揉鼻尖,眼睛有些发红,小锦云连忙上去牵住她阿兄的手。
房锦儿瞧着进逸和锦云,心中有些触动。
她前世也是家里的老大,底下有两个妹妹。
不过家道中落后,她忙着打拼,对家中鲜少顾及,与两个妹妹交流不多,只在不好好学习或工作不够努力时,才管教训斥几句。
当时不觉什么,现在穿越了,回想起来才发现,为了让她安心在外拼搏,是两个妹妹默默担下了家里的琐事和照顾父母的责任。
三人趁着浅淡的月色继续往家走。
一路上迎面遇着几个推车挑担售卖吃食的小贩,姐仨馋得舔嘴,但挨家问下来,袖里仅有的四文钱连块稠饧都买不着。
谁叫皇城脚下,什么都贵呢。
又走片刻,忽见对面来了个推车的商贩,头上簪花,手拿摇铃,口中吆喝:“签筹射利,即开即得——”
签筹乃是官府为募资而放的博.彩,射利则是寺庙为筹香火而设的彩头。
这要是抽中,立时便能拿钱。
房锦儿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将人叫住:“最便宜的签几文一张?”
卖签筹的打量她一眼,道:“五文。”
“那最小的彩头能中几文?”
“六文。”
房锦儿计生胸臆:“打个商量,我这里有两文,你让我抽一签,若抽中六文,我立刻把剩下的补上,若抽中七文不止,我多给你一文,如何?”
以二博五,中六还三,还剩五文,起码够买个馒头。
“那要是抽不中呢?”
房锦儿微笑。
“想跟我空手套白狼,滚滚滚,没钱买什么签筹,哪凉快哪待着去。”商贩看穿了她的计谋,推车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