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拂之不语,只将蛛婆婆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刘光城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朱婆婆,现在可没有奶妈这一说了,都是育婴员。”
“大人,儿科保育室确实需要人值班,朱婆婆要是愿意去,去当个护士也不是不可以。”
胥拂之不可置否。
厉鬼在人类口中往往都是冤死只认死后所化魂灵的统称,但实际上还有死因上的细分。
蛛婆婆在中州民间传说中都有记载,蜘蛛多子,往往是祥瑞的象征,但以此对应而来,死时怀揣着对亲子怨念的中老年妇女死后便极为可能化为大腹便便,腿脚纤细如蛛腿的厉鬼。
她们嗜血凶残,四肢均可拉长延展,在传说中经常攀附于新生儿的房顶墙角,她们会在夜里安抚哭闹的婴儿睡觉,用蛛腿假装手指被孩子们当成母亲的奶嘴。
久而久之,孩子们分不清到底谁是的自己亲生母亲,当他们打心底里承认蛛婆婆是他们的母亲的那一刻,这种厉鬼就会把孩子吃掉。
用张天骄的话来说,蛛婆婆就像是一个有特殊开关的npc,看孩子—抢孩子—吃掉孩子,只要不发生第二步,第一步看多久都没事。
现在医院里的所有魂灵都被徐负一和胥拂之震慑,蛛婆婆确实是最好的照顾婴孩的人选。
“胥大人,那我去做什么?”徐负一靠过来问。
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看得胥拂之一个恍惚,“你想做什么,你可以挑。”
“真的!”徐负一大喜过望,妖异红瞳在眼眶中转啊转,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冲着那处努努嘴,“要不然你把我放在那?”
胥拂之顺着他眼神看去。
院外遍地繁花之间的尖顶白房子外面,挂着保安亭三个字。
......
“觉得屈才了?”徐负一笑眯眯。
“鲜花配美人,你高兴就好。”
“你不会觉得不符合规矩?”徐负一笑容更重了,嘴角眼看着就要咧到后脑勺去。
他半倾着身子贴着男人,血红的舌头摇摇欲坠,瞧着都像是要舔到胥拂之身上一样,极为诡谲,可他偏偏又生了一张极美的脸。
随着他贴近,鼻尖逐渐拢上一抹腥甜的花香,如开到极盛的鲜花零落到地里,连那一抔肥沃的土地都带着尸骨的腥臭。
“你是艳鬼?”胥拂之突然问。
艳鬼臭名昭著,轻而易举令人想到一些香烟靡丽之事,单从他们的死因来说,死后进入冥府最底的后三重天也不为过。
徐负一愣住了,他眯了眯红瞳,声音华丽柔媚,软得像是能拉丝,眼神却粘腻可怖如跗骨之虫,换旁人恐怕心肝都为之一麻。
“你嫌弃我?”
胥拂之转过头,黑瞳微凉似笑非笑,“只是没想到你们艳鬼还有讲规矩的时候。”
两人鼻尖仅一指宽相隔,乍一看像是要闻上去一般,彼此的呼吸都近在咫尺。
但奈何两只千年厉鬼,凑到一起时只能感知到对方冰凉的死气。
徐负一哈哈大笑起来,收回放在胥拂之肩上的脑袋,“胥大人放心,我肯定是最守规矩的一个。”
“胥哥。”张天骄挂了电话过来,格外欠揍道;“我一个朋友一会儿要来看看,说不定能给点”他一边说一边做了个数钱的手势。
这样啊。
胥拂之想了想,让徐负一去叮嘱里面三鬼,让他们收敛收敛,别吓坏了外人。
徐负一没怎么想就答应了,脚步轻快地往回走,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胥哥,你让胥先生做什么?”张天骄好奇问。
“他啊,去做那看大门的。”胥拂之给张天骄指了指保安亭。
张天骄挠挠头,有些意外,”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他还以为怎么也得是个不轻易出山的镇院大佬之类的。
胥拂之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只笑不语,突然问:“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张天骄被问得一愣,想了想,犹豫着说:“胥哥看起来不近人情实则心底善良,我觉得还是挺好接触的。”
胥拂之看出他说得半真半假,并没有计较。
活得久了,总会因一些无心之语生出一些感慨。
昔日冥府阎君以严苛治下,一贯生前胥氏君为君臣为臣古旧的家风,定下冥府七十二册法度。即便到了现代,民风开放,十王殿中的神官一批换了一批,多了不少现代的新丧鬼,也无人敢亲近这位他这位阎君大人。
如今他不是再是神明,也不是背负着家族荣耀的胥氏长公子。
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即便是活了千年的妖鬼,也终有一日会神魂尽灭,消散于天地之间。
到时候谈及什么规矩什么惯例,都恨不得删当年的自己两巴掌。
所以,如今的胥拂之一介孤魂野鬼,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若还想着什么应不应该,那就枉他在冥府走这一遭。
孽镜台前最后几重天雷没要了他的命。
一身修为仍在,也算是天道赶他下神位,剔了他神魂神骨之后仍念在这五千年所发的一丁点善心。
让他还有机会回到这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