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从是鱼缸里的鱼,所有人都将他赤条条看个干净。而他们,他一无所知。
李道从一次又一次想打破冷漠,打破循环,他尝试留下旧人,被父母拒绝,甲乙丙丁面对他的提议,只说好好好,而后扭头就走。
他以为他们也是无可奈何,他们也舍不得他,可当他追上去,却听见他们说:“终于可以走了,这屋子一点人气儿都没有,阴恻恻发毛。要不是国公府赏钱多,我才不来呢。”
李道从对甲乙丙丁向来大方。
再后来,李道从发现甲乙丙丁都是一个村的,甲今年来了,觉得好,有油水,又让乙来,乙来了又是丙......
“愚蠢!”李啸山站在李道从身后,斥责。
李道从的心碎成一瓣一瓣,破碎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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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秦嬷嬷去伯爵府时,王益柔正在给小儿子做衣服,她给他量身量:“肩又宽了,又长高了。”
秦嬷嬷将李道从亲手制作打磨的弓箭呈上,王益柔笑盈盈收下:“清时,快来看,哥哥给你送的礼物。”
章清时年幼,刚满八岁,王益柔得他辛苦,百般疼爱。
“文昭哥哥吗?”章清时自出生起,还没见过李道从。
同样的,王益柔已经八年没见李道从,李道从多次求见,都被她挡下,要照顾孩子,她没有多余时间。
“秦嬷嬷,这些料子你给文昭带回去,我不了解他,也就不浪费料子给他做了。”
小儿子在踢蹴鞠疯跑,王益柔追在后面:“清时慢点!”
看样子,她也没话跟李道从说。秦嬷嬷不再问,知趣离开。
秦嬷嬷带着空荡荡的马车回梁县,在距离梁县十五里的地方停下。再启程,满车珠宝首饰,锦衣华服。
李道从迈着轻快的步子推开门,院子里只有秦嬷嬷,他的眼睛一下子暗淡下来:“父亲母亲呢?”
“夫人和国公爷有事在身,他们给你备了礼让我带回来。”
“今日是我生辰......”李道从倔强,一遍一遍重复,“今日是我生辰。莫不是父亲母亲还在生我的气,气我不告而别,私自参加科举,借由皇命逃离联姻。”
李道从不提此事还好,一提秦嬷嬷就来气。
“原来世子也知道此事不妥,会让夫人与国公爷生气,那您为何还要如此?来这偏僻地方,也就奴婢愿意跟着您。”
“今日是我生辰为何父亲母亲不来?”
嘭——远处烟花升起,璀璨夺目,烟花一闪一闪,衬得李道从的脸明暗交替。
“奴婢费了好些力气才让夫人和国公爷消气,原谅您,世子今后该注意些,切不可再肆意妄为胡闹。”
“嬷嬷,你有跟父亲母亲说月末是我生辰吗?他们还记得我生辰吗?”
“怕是记不得了。”嬷嬷恼怒他任性行为故意吓他。
李道从心里一沉,脸瞬间失去血色:“......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我不喜欢她,我实在无法娶她......”
“世子跟奴婢说这些没用,得回京跟夫人和国公爷说,当面求得夫人和国公爷的原谅。如此,说不定夫人和国公爷还能念情,原谅你这一次,毕竟世子从前都很听话。”
李道从目光垂下,不知落在黑暗里的哪个角落。
“奴婢仗着自小看着世子长大,斗胆说两句世子不爱听的。舜臣少爷年长于您,他同样是国公爷嫡亲的血脉,你若不听话,国公爷改立长子为世子也不是不可能。”
“我在乎的不是世子之位......”
“世子今后是要继承国公府的,可别说这种糊涂话!”秦嬷嬷径直打断李道从,“夫人昧着良心替您谋划,甘受天谴,千辛万苦让您得到世子之位,您说这话不是诛夫人的心吗?”
二十四年前,王益柔和李啸山养在外面的女人几乎同时有孕。李啸山故意的,他要给他心爱的儿子长子的位置。
得知消息的王益柔按下不动,待接近临产才找到那个女人。
“你与他情比金坚又如何?他只不过当你是个外室,若是他真看重你,至少也该让你入府为妾,至少给孩子个名分。我怀的是嫡子,而你肚子里的就是个野种!”
“不行,我一定要比她先生下孩子,至少给孩子占个长子的位置。”那个女人如王益柔所愿,服下催产药,催产药是王益柔提前买通府上的婢女备好的,吃下这服药,母死子亡。
李舜臣早产再加使用了催产药,生下来瘦的像猴,李啸山欲立他被世子被族中长辈拒绝。
长辈们只一句话:“卫国公府的世子不能是个有今天没明日的短命鬼。”
李道从是整个卫国公府的罪人,辜负母亲,对不起父亲,更是害李舜臣变成活死人的元凶。
秦嬷嬷看李道从脸色,察觉自己说话可能太重了,于是安慰道:“世子,夫人和国公爷将最重要的世子之位给了您,权利和金钱您都拥有了,足以表明您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的,什么情啊爱都是虚的,您的起点是旁人努力几辈子都达不到的终点,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秦嬷嬷苦口婆心说完,“夜深了,世子早些休息。”她欠身退下。
父亲母亲虽各自有家,但将卫国公府以及世子之位给了我。我已经拥有许多,还奢求什么。
李道从坐在院中,仰头看烟花,在冯图安的努力下,烟花愈加灿烂,一个比一个高,照亮院中人的落寞与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