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仗助吓了一跳。
他迅速转身,背抵着门做好了战斗准备,但出现在眼前的仍只是空荡荡的客厅。
“下面啦下面。”那个男声说:“对,再往左边一点——看到我了吗?”
顺着指引望去,赫然是弥希的房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条缝。
东方仗助一时失语。
因为一只穿着衬衫的泰迪熊有点艰难地挤在门缝中——它只有上半身在外面,现在正在用短短的、没有五指的手(或者说爪子)怼着门框,试图利用反作用力把自己从门缝里拔出来。
“如果吓到你了我很抱歉。”他有点敷衍地说:“但你应该不是那么胆小的人吧?我只是一只会动的玩具熊而已,拜托你不要让那个大个子揍我……虽然我也不会疼就是了。”
他被夹在门缝中,声音有些变形。
“——总而言之,能不能来帮把手?”
“诶?哦……”
东方仗助的脑子还在爆炸,但他还是过去帮忙了——因为害怕吵醒弥希而特意放轻了动作——然后小心翼翼让嘎吱作响的门尽可能安静地关上。
他蹲在那儿,与手中的泰迪熊面面相觑。
它有着浅棕色的绒毛,和棕色的玻璃质眼珠,穿着蓝白格子衬衫和深蓝色短裤。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
“小熊先生?”
“是我。”
小熊先生应声向他举起一只胳膊,大概是表达友好,想要握手的意思吧。但玩偶完全没有手腕可言,东方仗助只好牵住他肢体的末端,用线缝出爪子的区域。
毛绒布料上还残留着体温,暖暖的,摸起来非常舒服,和白天摸到的触感一摸一样。
小熊先生上下晃了晃被拉住的手。东方仗助莫名从玻璃眼珠里看出了郑重的神色。
“终于赶上了……重新自我介绍一下,虽然是玩具熊,但实际上——”
他清了清嗓子。
“我是弥希的爸爸。”
“……哈?”
白天的时候就觉得小熊先生栩栩如生,有种活着的气质,但这毕竟是一个孩子的梦,玩偶活过来这种事勉强也能接受。
但爸爸——是不是有点太超过了!难道不会有生殖隔离吗?!
而且按照弥希心想事成的能力来看,这很有可能是真的。
……难道他真的要对一只玩具熊喊爸爸吗?
大概是东方仗助面色过于扭曲,小熊先生解释道:“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爸爸,只是我穿着和她爸一样的衣服,被她当成了爸爸而已。”
“衣服?对,箱子里的那些衣服!”东方仗助恍然:“怪不得我觉得眼熟,跟你身上的款式一模一样!那都是她爸爸的?”
“你是说那个房间里的箱子?没错,都是‘我’走之前留下的。但因为那当时走得很急,再加上弥希他们常常搬家,最后没剩什么,也就这些衣服了。”
“走”的含义有很多,说不定是去世了。
东方仗助欲言又止。
小熊先生看了他一眼:“大概是现在这个时间点的前一年吧,‘我’带着家里的大半积蓄出门谈生意,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抱歉。”
弥希之前只告诉过他父亲离开的事,他怕触及伤心事不敢多问,没想到事实原来是这样的。相比于东方仗助自己那生了孩子就再不露面的父亲,弥希父亲的行为听起来真像个又骗钱又骗色的人渣。
东方仗助转移话题:“但你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点?她爸爸的事,还有箱子里的衣服,如果你只是玩偶,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个稍微有点复杂,我之后再详细解释给你听——简而言之,我有一部分相关的记忆。所以在我发现我能动之后,我就赶紧来找你了。”
小熊先生抬起头,浅棕色的玻璃眼珠在昏暗的灯光下幽幽地反着光。
“你想出门对吧?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夜深了,外面非常危险。”
“如果我必须去的话,你要阻拦我吗?”
梦里的一切无法用常理估量,东方仗助的身体紧绷起来,疯狂钻石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让那个大个子歇歇吧。”小熊先生摇头:“就我这个体型,就算想阻挡你也办不到,但我也不想眼睁睁地看你去送死——你还记得那些没有脸的人吗?”
东方仗助想起那群乌泱泱、有如百鬼出行的无面人,咽了口唾沫:“别告诉我他们在晚上会变成怪物……”
“你这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嘛。”小熊先生踮脚,拍拍他的胳膊,面露同情:“但就算这样,你也要出门吗?”
东方仗助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小弥希大概睡得正香,但暴雨越来越近了……他不能让她就这么沉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