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夹马腹,黑马喷着鼻息盛气凌人地撞开了那拦路的小将,继续旁若无人地往端王的帐篷走。
“听那些士兵说,那是璟王府的二小姐,是金枝玉叶的千金小姐呢。”
有流民在她身后小声议论,看向她的眼神很是畏惧。
他身旁坐着一个黑瘦的汉子,那汉子痴痴地望着那窈窕的背影出神,他像是被女子白皙的皮肤蛊惑了一般,失神地说道:“这样漂亮的小娘子,要是能娶来做媳妇儿该多好。”
话音刚落,一条鞭子抽在他脚边的土地上,也抽到了他被草鞋包裹着的脚,一条鲜红的鞭痕是流民与权贵之间的鸿沟。
齐姝仪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那眼神中没有恼怒与厌恶,神情平静地像是在看一颗石头。
“别乱看,除非你不想要你的眼珠子,也别出声,除非你觉得你的舌头很碍事。”她说完就收着鞭子走了,明明是和先前一样的背影,却让在烈日下的流民出了一身冷汗。
很多人心中都生出了一种疑惑,这里真的是以礼教国,君子端方的齐国吗?
在他们宣国,百姓喜欢哪位公子小姐或者王子公主,便会往他的车架上扔鲜花香囊手帕。车架行过,若是一路都有鲜花香囊手帕作伴,那才是得民心的权贵。
世家小姐会因为自己受欢迎而骄傲,对爱慕者报之一笑,公子们会对热情的爱慕者赠一碗水,取自萍水相逢,不必留念之意。
齐国,好像和他们所想得不一样。
端王那骑马过来的女子有些头疼,“姝仪,不可在人群中纵马。”
齐姝仪翻身下马,将手中的鞭子扔给同行的小厮,毫不在意地说:“没有纵马,骑着走几步罢了。四叔,有茶吗?我渴了。”
“唉……有的,你跟我来吧。”
瑞王看着那女子大大咧咧地走进了端王的帐篷,颇为不满地沉着脸。过了片刻才轻叹一声,“冤孽啊。”
齐国的上一任国君居嫡居长,是如今几位王爷和长公主的长兄,他温文尔雅,礼贤下士,治国有策,齐国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隐隐有和宣国齐驱并驾之意。
只是他年少继位,多年来太过操劳,在位二十年便撒手人寰,享年三十五岁。彼时太子只有六岁,尚不能担负齐国重担,便由三公共同监国,宫里也有手眼通天的太监冯鉴教导太子,监视群臣。
二十年前,齐国上一任国君命悬一线,在弥留之际,他说自己的寿辰要大办特办,他要让所有的国家都知道,即使他身死,齐国也有一群忠义之臣,他们才能并不逊于自己,合心协力足以稳住一个国家。
他要威慑蠢蠢欲动的宣国与昭国,让自己的独子平安长大,并且安安稳稳地接下这个国家。
那一年的十月,上阳城热闹得不得了。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昭国的来使玛哆公主和宣国双妍公主的养女王韵儿。
玛哆公主不适应齐国的习惯,所以一直深居简出,反倒是王韵儿对上阳城好奇得很,时常在城中闲逛。
美貌张扬的少女勾走了不知多少少年郎的心,其中就有端王。
彼时端王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因为兄长的最后一个寿辰才从边城回来贺寿,他并未娶正妻,府中只有一个相伴多年的侍妾。
少年郎春心萌动,多次向双妍公主求娶王韵儿,可惜每一回都被委婉地拒绝了,在之后,就是王韵儿嫁给了自己的二哥做侧妃。
端王气不过,若不是他的同胞兄长拉着他,他就要跑到璟王面前和他割袍断义了。
这事是上阳城人尽皆知的事,这么多年,端王和璟王的关系也不尴不尬的。
而身为王韵儿的女儿,齐姝仪在端王面前是有些脸面的,她持宠而娇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瑞王有心劝,可到底不愿因为一个小丫头和同胞兄弟红脸。
夕阳西下,府中的二小姐带着一肚子气回来了,伺候她好些年的小厮因为牵马离开时太过用力被她抽了一鞭子,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求了好半天的饶。
府里的人都看着呢,她就抱着手看着那小厮,也不说话,那样子活像个阎王。
最后还是世子妃出面了了这桩事,只是那小厮却不能继续跟在她身边了,被打发到马厩伺候马去了。
梁曦和听见的时候没忍住笑,她轻叩着桌面,笑而不语。
等到戎晴离开后他才小声说道:“不满好啊,要的就是你不满意。”
不过还不能着急,得慢慢来。
一切都太顺利了,像是有一只手在帮他摆正那些可能偏移的环节,这是好事,他偶尔也会遇见这种天赐良机。
可是他最不信的就是天,他得再等等,等到时机成熟,等到顺其自然的时候,才是他该出手的时候。
他会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走下去,走得稳当踏实,那些天赐良机,或许是恩赐,或许是陷阱,踏入一步便会让他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