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云期顿了一下,“这么一番,代王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现在是彻底完了。”
曾经以谪仙人闻名的人,现在又是弄权,又是索财,名声能好就怪了。
赵缭恍然大悟的同时,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原来为了能让她安心查案,是李谊又再暗中,扛下来了。
。。。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年关,盛安城终于下了雪。
大雪之中,盛安城的红墙绿瓦终于淡去锦绣,显出些数百年岿然不动的苍老来。
而朝堂内外的波动,让这座城池更加沉默,好似人人都摒着气儿。
虞沣主持舞弊案,和虞沣陷害荀煊案全都告破,虞沣在滔天的骂声之中,没等到来年秋决,就上了刑场。
虞皇后大病不起,后宫大权旁落。太子虽未涉及两大要案,没被改立,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东宫的时日不多了。
除此之外,虞氏族人凡有罪者,皆被清算。其党羽虽然几乎都未被牵连,但没了中心的虞党,已经名亡实亡。
大雪纷飞的刑场上,一次决五人,从午后到落日前,整整行了七日刑。
但比起手起刀落的行刑,百姓间议论最多的,还是名门贵婿,傅思义之死。
据说,傅思义没有被流放,而是被提进观明台,由须弥将军亲自处的刑。
天不亮时,须弥拎着他进了一个屋子,从里面锁上了门。再开门时,天已经黑透,走出来的,只有须弥一个人。
而那间屋子在当晚,就被付之一炬。
因为,这间屋子再也干不了任何事情。
傅思义,是被赵缭一拳头一拳头,活活打死的。
台卫原本是拿着担架进去收尸的,结果又抬着空担架出来,换了几把铲子进去。
做为刀头舔血的观明台卫,他们什么没见过,但这几个年轻人硬是在之后的几天,吃什么吐什么。
隋云期和陶若里,是唯独在场的人。
他们等在门口,亲眼看见推开门出来的赵缭,满身满脸满眼满手的血,衣服上挂着黏黏糊糊、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鬓边的发丝滴下来的,也是血,
在她手里,还抓着两团看不出什么的血团。
在屋中膨胀而出的血腥味的滋养中,它们好似还在跳动。
他们本该望之胆寒的,如果他们没看到赵缭满脸的泪。
如果他们没有听见,赵缭在拳头落下的间隙,是如何无助地哭着喊:“阿姐,阿姐,坏人死了,你该回来了吧。”
要不是更大的事情,如同浪头打在盛安城上,清算虞氏的消息,非得满天飞到年后。
可就在赵缭手决了傅思义的当天,有一个晴空霹雳一般的消息,炸在盛安城。
已经签过国书的漠索突然毁约,率二十万大军突袭陇朝边境,像是海啸一般,从乌图卓应山上冲了下来。
镇守漠北的扈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仍率守军奋力抵抗,但最终还是战死阵中。
在赵岘平北十几年后,漠北的铁骑再一次突破边境线,冲入陇朝境内,短短一周内,就连破两城。
破城后,漠北当年被赵岘连砍四任大可汗的血仇,十几年被挡在山外的怒气,都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
两座城池被屠,全城百姓无一人生还的消息传来,刚被剥了一层皮的朝堂,又挨了重重一击。
“哗啦——”赵缭把放着信纸的小木匣甩出去的时候,把桌角的茶壶也打落在地。
“贺利具。”赵缭咬牙切齿道,“把本座骗的好啊。”
隋云期俯身捡碎片,面色也是沉重。
“从前觉得贺利具是个粗人,没想到这次能做得让我们观明台都察觉不到,真是太小瞧了他。”
说话间,陶若里快步走入,隋云期忙问道:“朝会散了吗?有消息了吗?”
“不战。”陶若里还没站稳,就叹着气道:“送昭允公主入漠北和亲。”
“果然……”赵缭早知道会是这样,但心口还是堵了一口气。
历经博河之乱、围城之乱、马牢之难,当年开疆拓土的名将或是死在战场上,或是死在朝堂上,如今还在的就只有赵岘、扈戡和薛坪。
除了扈戡近日也战死外,剩下两位老将也都十多年没上过战场。
而皇上多年来,防武将和防贼一样的做法,从根本上阻碍了年轻人想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动力。
这么多年来,年轻一代的武将中,真正能带兵打仗的,就只有扈骢了。
可安南虽然被镇压,但始终对陇朝虎视眈眈。只怕前脚扈戡刚被调走,后脚安南就能趁虚而入,给陇朝送上个首尾夹击。
在飞鸟尽良弓藏的诅咒之下,陇朝终于到了无将可用的地步。
“咱们喂给漠索的东西都收回来了吧。”
陶若里点点头道:“上次李谊去漠索的时候,未免被察觉到什么,已经把咱们的东西和人,全都撤走了。”
说着,陶若里忍不住嘀咕道:“为了这个,贺利具那个小儿子,就是叫什么射摩的那个,还骂骂咧咧的……真是给他们脸了。”
“射摩……”赵缭的面色沉了下来,“昭允公主和亲,就是要嫁给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