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谊眼眶通红,答不出来,只能道:“灵儿,你的阿耶不是逆贼。”
“我不管阿耶是谁,我想我阿耶了。”李石灵“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谊答不出,只能把李石灵抱得更紧,眼泪横流。
“清侯……”李谧终于开了口,哽咽道:“你帮阿姐打听一下,卓肆他……埋在哪里,我论如何也要再见他一面……”
李谧以为李谊会说这个关头,还是不要激怒父皇引火上身,甚至已经想好了回复的说辞。
但李谊只是点点头:“我已打听到,姐夫埋在城东外的荒郊。这段时间附近盯得紧,等过段时日我接阿姐出宫去见。”
“好……”李谧语未发,泪先流。
一时间,殿内的三个人,再说不出话来,只是垂泪。
过了许久,渐西的日影让本就晦暗的殿宇愈发陈旧,李谧一身的窗影,倏尔道:“清侯,你离开这里吧。”
李谊泪眼回眸,不解其意。
“宫中有一种假死的秘药,死遁离开这里吧。
和阿荼姑娘一起,离开盛安、离开陇中,往北去、往南去,去哪里都好,离开这里吧。
只要离开这里,你们还可以过幸福日子。”
李谧真的害怕了。盛安就像是一座吃人的牢笼,吃掉自己的母亲、舅父全族,现在又吃掉了自己的丈夫。
李谊怎么会不想。尤其是江荼的父亲过世,几乎没有什么牵挂之后,这个念头就没有一天离开李谊的心头。
可是。
“阿姐,如果我会走,也不是现在。”李谊摇了摇头。
李谧抬起头,凤眼睁圆:“清侯你……你不会也想……”
李谊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但坚定的侧影,却让李谧毛骨悚然。
“李清侯!”李谧提高了声音,激动道:“荀先生走了,卓肆走了,现在你又要做了是吗?”
“阿姐我……”李谊看着李谧的激动,半天才说出话来,“先生和姐夫,走得太不明白了。”
“那非要再把你自己也搭进去,让我失去最后的亲人,才算明白吗?”
李谊转回头,低垂下来沉默着。
李谧心焦不已,苦口婆心劝道:“清侯,我放下,你也放下吧……”
李谊抬起头,泪眼朦胧,却一丝柔光都没有,“先生教书育人几十载,死后背上了结党营私、惑乱朝纲的罪名。
姐夫文武兼济、忠心为国,却落得个满门抄斩、荒坟野外的下场。
阿姐,我放不下,也不会放下。”李谊手上拍着李石灵后背的手有多轻,眼中的坚定之色就有多重。
“我最后是什么下场,也不会比沉默着接受这些,更凄惨。”
李谧别过头去,说不出话来,只是流泪。
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要李谊认定的事情,谁劝都没有用。
李石灵听得呆了,她从没见过最随和最温柔的舅父这个样子,刚刚流的泪都干了。
李谊低头看了李石灵一眼,眉眼立刻温和下来,连声歉意道:“灵儿,阿舅是不是吓到你了,是阿舅不好……”
还没等李谊说完,李石灵又哭出来,一把抱住李谊,呜呜呜哭起来:“阿舅……你别和我阿耶一样啊……你别死啊……”
“不会的不会的,阿舅会好好的,看着灵儿长大的。”李谊温声道:“但我们灵儿是大将军的女儿,不是反贼的女儿。”
说着话,就到了传晚膳的时间,李谧一定要留李谊吃饭。
饭桌上,三个人都尽可能克制自己的悲伤,免得让身边之人更悲伤。
就在用膳时,皇后身边的嬷嬷来传话,说皇后亲自向陛下请旨,请代王殿下今晚留宿宫中,明天还可以再陪陪公主和郡主。
公主和郡主自然是领情,连忙着人将偏殿收拾出来给李谊住。
。。。
深夜,偏殿的殿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
一个黑影从门缝中小心翼翼钻进来后,殿门又被轻轻关上,从外面上了重锁。
黑影在靠着殿门站了好久,一直在调整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因紧张的战栗太厉害。
直到此时,她心里还在激烈的斗争。
但看到内殿床上,李谊偏着头安然的睡眼时,她所有的斗争,都偃旗息鼓了。
她蹑手蹑脚走向床边,边走,边将自己身上本就是一层层披着、没有系带的衣服褪去。
等走到床边时,她身上就只剩下小衣。
尽管知道李谊被下了大剂量的迷药,不会醒来。但此时这么近地看着他,女子还是紧张得伸不开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