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和十年前一样,她还是没在独自走向死亡这条路之外,找到其他可能的路径。
“噗……”赵缭呕出了一口黑紫色的血,溅满马儿的鬃毛。
赵缭一手死死按压着心口,一手拽着马缰,竭力逼着自己清醒,和毒素的蔓延一寸一寸争夺对自己的控制。
但知觉丧失的触感,还是如千百只蚂蚁般,顺着四肢爬了上来。
当所有的蚂蚁汇在一点时,赵缭的自我意志也会彻底夭亡,徒留一具行尸走肉的躯体,承载她备受煎熬的心智。
赵缭摔下马时,她不知道。被山路绊倒、摔滚了几十米,头上发簪不知去向时,她不知道。
走向何处,她不知道。
她毫无意识地行走着,犹如田野中不知所踪的孤魂野鬼。
在赵缭的脑海里,她纵深跃入黑色的汪洋。
每一个浪花、一个涟漪、一滴水珠,都是死于她手之人的怨魂。
他们化作厉鬼,或是猛兽,轮番扑来撕咬她、诘问她,让她浑身剧痛、魂魄震荡。
大梦时分,大溺于深。
醒不来,便是大归时刻。
赵缭无尽地下沉,这次,她真的没有力气再拉自己一把了。
直到,汪洋深处,光点纷飞,微弱而真实,像是萤火虫。
赵缭无从得知,在真实的世界里,不知从何时起,道旁开始出现一截截蜡烛,而自己正是下意识循着这微弱的光源走着。
走啊,走啊,直到走到辋川群山下一片远离城镇的原野。
李谊半蹲在地上,用一截蜡烛的蜡心去触动火苗,周而复始。
直到听见原处传来的脚步声。
李谊转头去看时,微弱的烛火在荒野中渺小如远星,连晕染后的光圈都无法撑起,更遑论黑夜中她的身影,只能看到她寸寸靠近的脚步。
李谊缓缓起身,数着她的脚步声,如期见到她破出黑夜而来。
零散的发,零散的衣,浑然失神的眸,满面不知何所以的泪。
以及双手紧紧抱在怀里的小篮子。
“你来了。”
李谊明知她听不见,但还是说了。
赵缭比他预期要来的早不少,他还没来得及将蜡烛一直摆到阵中。
玉安真人的方子上些,陷入魇态的人,五感尽封,看不到、听不见、说不出、摸不着。
唯一能有轻微感知的,是燃烧中的火苗。
它有颜色、有味道、有温度,可以同时强烈刺激五感。
李谊俯身,收拢几个蜡烛,想凑出一捧大一些的火花,引着她走向阵中。
不想他俯身之时,袖子多了一抹轻盈的触感。
赵缭双目寂黑,了无意识。但手,却实在地攥着他的衣袖。
李谊怕烫到她,放下蜡烛,小心翼翼地移动。
赵缭循着没有清晰颜色、没有清晰味道、没有清晰温度的李谊,一步步动了起来。
走向以血为墨的符阵,走向他们既定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