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的三月,总是烟雨朦胧,今天难得放晴,早春的阳光洒满了大地。
游十安却没有感受到丝毫暖意,她行走在政.府大楼地下一层的走廊里。
两侧亮着二十四小时都不熄灭的昏黄灯光,但砖石地面又冷又硬,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微风,带着阴冷潮湿的气息,扑在脸上。
军靴的哒哒声在岩壁四周回响,最终停留在一间挂着和.平会议室标牌的门前。
游十安在警卫开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
不知道里面现在是什么局面?薄奚淮明明最近一直都在参加战后问题研究和政策规划的会议。
今天应该是政府高层、国.会、陆军部、和国际战后救济总署,一堆乱七八糟的人,一起讨论国际卫生联合组织对斯坦利地区的协定。
为什么会突然扯到薄奚淮的私人问题上去,还是同性恋这种攻击性十足的事?
毕竟,即便联邦不像其他国家会对此判.刑蹲监狱劳改,但这一样会毁了薄奚淮的后半生。
她的亲朋好友会断绝关系,她的政.治生涯,她在战火里积累的资本,全都会灰飞烟灭,甚至可能会因为保守人士的迫害,遭受生命威胁。
无论如何,希望薄奚淮一定不要承认。
但游十安内心还是忐忑不安,军医太骄傲了,根本不愿意在这种事上隐藏。
门前的警卫推开厚重的防.爆.门,齿轮咬合的声音从极厚的钢板后传来。
热火朝天的会议室陡然一静。
门轴转动时带动的风,掀起了橡木长桌尽头的文件页角,人群齐齐扭头看向门边。
早春的寒气,还粘在年轻上校的军大衣领口,汇集的目光,让她瞬间绷紧脊背,身形更加挺拔了,如同一把血腥出鞘的利刃,带着不可动摇的锋锐和坚韧。
薄奚淮本能地叫道:“十安…”
她墨色的眼里划过一丝惊诧,很快被交织的恐惧和愤怒所取代。
“丘奇,你什么意思?”薄奚淮没等游十安踏进会议室,迅速回头,对着会议长桌对面穿灰色西装的男人,质问道。
她的声音偏冷,语调平淡,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但下意识抬手轻扯领带的动作,还是暴露了内心的焦躁。
丘奇暗自得意,仿佛猫捉到老鼠一般胜券在握,戏谑道:“你的可疑交往对象,这不就来了吗?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刚进门的游十安闻言,瞬间松了一口气。
很好,没有承认就好。
上校这会甚至还有心思慢慢脱了帽子、手套、大衣挂在衣帽架上,毕竟,这些都是薄奚淮挑的。
虽然游十安并不理解,基本上每天都是穿军装,好像也没有什么好选择的,但薄奚淮乐意安排,她也随她。
“这就是小游啊?过来坐吧。”一位穿陆军制服的中将,坐在长桌左侧最中间,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的女士,语气温和道,“谁叫你过来的?是什么事情你都知道吧?”
上校纷乱的思绪一闪而过,拎上手中的公文包,转身又抬手给这位负责斯坦利地区总后勤的部长敬礼,“报告长官,是校长通知我来参加军.校改革议题的。”
高大空旷的会议室,陡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之中,长桌两侧或军装或西装的大佬们都没有出声,后面一排排挤着的助手、参谋、记录员,也都大气不敢喘。
直到通风管道的嗡鸣声中,游十安直接走到坐在长桌边缘的薄奚淮身旁,拖了张椅子坐下,氛围才一下子活了过来。
“看,这不就是证据吗?”橡木长桌对面的丘奇大声道,“游上校坐哪里不好,偏偏坐在你身边,还有什么好说的?”
薄奚淮脸色微变,克制着自己不去看游十安,以免自己看到这人会忍不住直接坦诚。
也担心上校不知情况,出现纰漏。
她可以无所谓这些,甚至很乐意让所有人都知道游十安是她的,即便失去工作也没什么,反正又不是养不起。
但却不能以这样的方式,不然,上校战场十年搏命算什么,哪些荣耀勋章又算什么?她不能让人提起游十安是质疑、是诋毁。
上校的名字无论在档案、记录、报纸、杂志,任何地方出现都应该是联邦的骄傲。
薄奚淮莹白的手指,按在面前的文件夹上,刚要转移话题,就听到游十安无辜又困惑道:“先生,在这里我只认识薄少将,她又在最旁边,我不坐在这里,我能去哪?”
会议室响起一阵轻笑。
薄奚淮侧头,两人四目相对又迅速分开,眼里也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她没来得及转移的话题,陆军斯坦利地区后勤部长,她的上司,说道:“行了,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没有证据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但这并没有打断攻击,在丘奇眼里,本来就撕破脸皮了,游十安都被忽悠来了,不趁此机会,一把踩死这两人,还等她们翻身报复吗?
说白了,薄奚淮是不是同性恋不重要,只要双方政.治立场不一致,有这个把柄在,当然要扼杀在摇篮里了。
毕竟,战争即将结束,短时间肯定不会再打大仗了,军队裁撤是不可避免的,可战争胜利的果实谁都想啃一口。
你多一口,我就少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