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速度无论如何都快不起来。她还有一个摩托化的营、炮兵连,通讯连之类的各级单位要驻扎进小镇里,工兵连和后勤正在检查处理小镇的各个地方。
冬夜里,天气很快就黑了下来,雪地上一团团雾气浮现,让一切都显得更加混乱不堪。
游十安路过刺猬酒馆时,看到被火烧得漆黑的石墙外壁,之前还风情万种调戏她的女招待,倒在酒馆的木质招牌前。
女招待上过浆的白围裙和白帽子掉在一边,黑玉般的头发被冻成一缕一缕地盖住了脸颊,她的裤子被挂在篱笆墙上,乌紫的大腿上满是凝固的白浆。
她就像撕碎的破布娃娃一样,被丢弃在哪里。
游十安闭了闭眼,从满是泥浆的吉普上下来,示意勤务官把尸体盖好,抬进屋子之后再处理。
然而,就在这时,没有一丁点儿预兆地,凶猛的炮火突然就罩住了他们。不,准确地说,游十安听到了不少飞机引擎划过天空的轰鸣。
“注意隐蔽!”游十安动作敏捷,拉着勤务官卧倒在墙角下,“难道我们失去制空权了吗?通讯兵在哪?联系师部!”
爆炸震得房屋晃动,灰尘烟雾炸起,罩住了视线,吉普车着了火,不受控制地冲向旁边的沟渠。
借着街对面房屋燃烧的火光,她看见吉普车的前轮,压上了沟渠旁边一个没有指头的手臂,她看到那个手臂的主人,穿着一身亚麻的西装,一动不动。
火光很快蔓延到了西装上,那位活过了上一次战争的老绅士,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在污秽脏兮的沟渠里燃烧。
一轮炮弹炸完。
这批刚刚入伍,才十六七岁的新兵们,倒下了一大片。之前从费恩回防时,坚信自己已经经受住了考验的孩子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才刚刚开始。
“快走,去指挥部。”游十安的镇定感染了随行的人,大家很快冷静下来。
她把指挥部列在三级战地医院旁边的一个农舍里,副官已经先行前往了,这里已经很近了,徒步就能很快过去。
游十安站起来,贴着街道,往上看,耀眼的光照亮了东南边的夜空,每一缕火光后,都跟着一声低沉的轰响。
巴德曼看起来只是顺带的打击目标。
但她心里更加焦虑了,而且这么多年,难得开始恐慌,慌到喉咙干涩,身体微微发抖。
她害怕那人像镇上的其他人一样,冰冷的尸体躺在某个角落,或许连残渣都找不到。
“游十安…”
游十安听到一道偏冷的略带犹疑,又沙哑的声音。
她回头。
闪烁的火光下,薄奚淮瘦削的身形若影若现,独那双漆黑的眸子亮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