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南薇的方向看过去,见陶丹识身边立着一位身着青衣的小娘子,不知先前说了什么,只是两人面上都挂着微笑。
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攥住了,难以顺畅呼吸。她借着与身旁丫鬟说笑的功夫,使情绪缓和了几分,人进中堂时,已恢复如初,笑盈盈的:“丹识,好久不见你了。”
薛似云微微屈膝,行了万福礼,便退至一旁。
不等陶丹识说话,她便侧过头,看向薛似云,笑道:“诶,这位娘子我不曾见过,是——”
陶丹识干咳一声,陆南薇回头看他,倒是薛似云仍旧垂着眼,一副不爱搭理的模样。
他有些头疼。
“阿姐先坐,喝口茶歇一歇。”陶丹识指了两侧的空座,“妹妹也坐,你唤她阿姐便好,不必客气。”
陆南薇脸上的笑登时便僵了。
“原先也不见你这样唤我,不过是月份上的大小,倒显得咱们生分了。”陆南薇落座后,悄悄打量薛似云,冷不防对上她一双清冷妙目,讪讪道:“我见娘子容貌不凡,便多看了两眼,娘子莫怪。咱们头一回见,我是陆家大娘,名唤南薇。娘子呢?”
薛似云坐得端正,微微一笑:“我姓薛,薛似云。是———”
陶丹识眼风扫过她端庄含笑的面容,自然接过后话:“是我母亲娘家的表妹。”
陆南薇听了这话虽说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仍有忌惮,大方道:“好呀,往后我便唤你似云妹妹。我家中没有兄妹,咱们俩人正好做伴,岂不美哉?”
薛似云有些堵得慌,低头喝茶,含糊回应了一声。
陶丹识命人去请钱嬷嬷来中堂,钱嬷嬷自孝嘉仁德皇后崩逝后,便在青云寺陪伴夫人,于昨夜回府。
说起来薛似云也是头一回见她。
薛似云正猜想着,这位嬷嬷该是什么样的脾性,耳边传来陶丹识起身前迎的动作,她跟着顺势起身。
钱嬷嬷面容沉稳严肃,妆发服饰一丝不苟,微微下视,行礼道:“老奴请郎君安。”
“嬷嬷辛苦了。”陶丹识亲自将她扶起,将陆、薛两人介绍给她,“嬷嬷照顾阿姐多年,丹识心里很是感激。既受陆公所托,还请您再辛苦些时日,这两位娘子交托给您,我放心。”
随后,钱嬷嬷依次与陆、薛二人见礼。
她虽然面上一直挂着笑意,但对陆南薇与薛似云的态度截然不同。
薛似云是很敏感的人。
幼时的经历让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她很会揣摩别人的心思,哪怕只是一个眼神,或是唇边不经意间抿出的皱纹,一个小小动作就能让她感受到许多。
钱嬷嬷不喜欢她,她心中了然。
钱嬷嬷从青云寺来,而住在青云寺的那位虽潜心礼佛,但不会不知道家中多了一位“管事”的薛娘子,更何况她薛似云顶的还是夫人母家的名头。
陶丹识还有公务要处理,简单叮嘱两句话后便让她们三人回西厢了。
陆南薇性子活络,自然跟在钱嬷嬷身旁,薛似云落在后面,不争不抢,落得清闲。
他站在廊前望着三人背影,薛似云回身瞧见,又走了回去。这两年相处下来,她和陶丹识还是有些默契在的。
“你有话要说?”薛似云立在他面前,口吻淡淡的,“西厢那我都安排妥当了,不会怠慢陆娘子的。”
陶丹识看着她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道:“陆南薇性子是活泼了些,你有事便差人来告诉我,嗯?”
薛似云怔了一怔,偏过头去,故作姿态:“我能有什么事呀。放心吧,我这人应下的事从不反悔。”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的委屈与敏感。
薛似云心里酸酸的,在陆南薇面前,她第一次感受到差距,陆南薇的明媚,同她身上的帔子一般,像阳光下郁金香,闪耀,朝气蓬勃。
薛似云忍着心里的那一股自卑,不想让陶胆识看出狼狈,背对着他说:“我走了,一会钱嬷嬷见不着我,怕是要多心了。”
陶丹识嗯了一声,看她走了两步,突然说道:“今日还行。”
薛似云听见了没回头,唇边终于抿出了笑意,脚下步子也轻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