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尔茨轻手轻脚地走过来,给她盖一层薄毯,心底默念,还是个孩子,为什么操心这么多事?
天边才刚露出鱼肚白,露珠在荷叶上滚动,晨光透过窗户,给屋子里镀一层薄金。空中有种早晨特有的清凉。
叶老夫人穿着竹青色的中衣坐在镜前,丫鬟立在身后,小心翼翼地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最后插上玉簪。几缕梳不上去的碎发从鬓边落下,丫鬟正要拿发油抹上去,就听老夫人道:“算了,大夏天的,用油闷得慌,就这样吧,左右也不出门去见人,轻快点好。”
她对着镜子看了看,声音中还带着晨起的沙哑:“你如今是越来越会梳头了。可惜跟着我,好好的手艺都浪费了。若是能去小姑娘身边,方才显得出你的本事。”
不等丫鬟回答,她就又想了起来,问道:“昨儿清远说让那锦姐儿给我做饭食,可可别了。小小年纪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来伺候老婆子一日三餐,在厨房里熏得面色发黄了可不好。”
话音刚落,她又似是想起什么,语气更缓了几分:“锦姐儿可曾起了,若她还未起身,你们且莫去扰她,多睡会儿总好。”
丫鬟终于捉住话头,连忙回道:“老夫人,锦姐儿天还没大亮就起了,这会儿正候在厨房里,备着早饭呢。”
叶老夫人听了,眉头微微蹙起,又很快舒展,满是心疼地喃喃:“这孩子,怎的这般要强,正是娇滴滴的年纪,睡眠不足,往后还如何有个硬朗身子。都怪清远在那里胡言乱语的。若是……”
她在心里想,如今事情已经确定了□□成,锦姐儿也算自家孩子,若是偶尔给自己做些吃的也就罢了,哪有一日三餐都让小姑娘操心的。
当即心中已经决定,过会儿就去把清远教训一顿,让锦姐儿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
老太太在这边思索着,那边厨房里正热气腾腾。
李云锦系着围裙,头发随意地抓了两把,勉强梳成双丫髻的模样,还剩了几缕碎发,如今已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
她身后跟着四个人,两个婆子两个丫鬟,看上去都一脸的精明强干。
如今两个婆子正负责切菜,丫鬟则是打下手,端盆递碗并烧火。
其中一个婆子正被李云锦指挥着去切黄瓜,动作极为利落。左手按着黄瓜,右手握刀,刀刃与案板接触发出 “笃笃” 的声响,黄瓜便成了均匀的薄片,又将薄片叠起,几刀下去,便是整齐的黄瓜丝,根根细如发丝,却也不断。
李云锦偶尔瞥到一眼,在心中感叹,果然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一手外头多少酒楼大厨都练不出来。
她正在摊鸡蛋饼。
一个鸡蛋,在碗边轻轻一磕,鸡蛋便整个滑入碗中,再拿起筷子,轻轻搅动过后,再拿勺子将面上的泡沫撇去。
一点猪油,等油热后,将蛋液缓缓倒入锅中,蛋液瞬间在锅里铺开,发出 “滋滋” 的声响。李云锦拿起锅铲,轻轻推动蛋液,叮嘱烧火的丫鬟火小一点,那边清脆地应一声。
不一会儿,一张金黄的鸡蛋饼就成型了,被她拿着筷子和锅铲从锅里捞上来。
早有人将砧板洗得干净,菜刀之前也不曾切过别的。李云锦拿起刀,将鸡蛋饼切成细丝,虽然没有那婆子手起刀落那边好看干脆,但也均匀细致。
随着刀起刀落,那鸡蛋的香气也渐渐弥漫开来,混着厨房里汩汩香气,让人不禁吞咽口水。
另一边锅里,婆子烙出来极薄的饼,已经摊凉放在那里,问:“小姐可还有什么吩咐?”
李云锦莞尔:“不必这般拘谨,叫我锦姐儿就是。”
她上手给那婆子做示范,取过一张薄如蝉翼的饼皮,轻柔地铺在盘子中,筷子依次夹起鸡蛋丝、黄瓜丝,翠然后舀上一勺昨天泡了一晚上,今天早上才捞起来切碎的卤肉。如今这卤肉已经变得酱色油亮,香味扑鼻,与饼皮的麦香、鸡蛋的醇香、黄瓜的清香相互交织,闻起来很是诱人。
她略微提起一点边缘,将饼缓缓卷起,等卷好了之后,再切成一小段一小段,再小心地装盘。
摆在盘子里卷饼,鸡蛋丝、黄瓜丝、卤肉碎层层叠叠,金黄中透着翠绿与酱色,香气浓郁醇厚。几个婆子在旁边闻着,只觉得香味直往人的心尖上钻,令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咬上一口。
“婶子们先尝尝,若是可以,再给老夫人送去。”李云锦一边说,一边过去将罐子里的粥捞一勺看看成色,不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
两个婆子相互看了好几眼,终于一言不发地上前,捡了两个边边角角,塞进了嘴里。
原本脸上还带着的不屑之色,在咀嚼了两下之后,变了又变,终于变成了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