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皇宫
雨后的空气清新淡雅,墙角的一盆杜鹃开的极为繁盛,花枝随风摇影,带着之前残留在花瓣上的雨滴纷纷扬扬。一只柔白的秀手将一块白色苏合香扔进长方檀木几的紫铜熏炉内,极为馥郁的味道很快散发开来,带起一缕缕飘渺的青烟。
贾皇后在这一片雾绕的芬芳中懒懒的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的贴身宫女小环正在帮她梳头,一头乌发如流水一般,顺着贴身的湖青色内衫蜿蜒而下,小环最是心灵手巧不过,不多时一个雍容的芙蓉朝云髻便盘好,黝黑的发髻上依次序簪上珠翠金钗数枚,此时铜镜里呈现出的已是一位极其端庄华贵的女子。
“皇上今日早朝时,众臣都有何事启奏?”朱唇轻启,贾后对镜摸着发髻上垂下的流苏漫不经心的问道。
“禀娘娘,其余众人皆无特殊启奏之事,只是监察御史傅咸傅大人又参了人一本。”房内的阴影处,一个锦衣小太监躬身答道。
“哦?又是傅咸,这迂腐儒生又开始闹了,这次他又参了谁?”贾后似见怪不怪,只是有些头疼的按住额角。
“傅大人参的是您的本家兄弟贾全,说他恶意圈地,致数百良民流离失所,又说贾全蔑视皇权,生活奢侈糜费,仅洛阳城北芳林园边的一处宅院便花费数百万金,还侵占了部分皇家园林,请皇上下旨彻查贾全。”
“哼,这些又关他傅咸何事?他不过是敲山震虎罢了。不过我贾家这些本家兄弟也太不成器了,你去跟我父亲说,让族里的人最近都安分些,不要太明目张胆,授人以柄!”贾后叹息一声,想起现下朝中政局颇为艰难,虽然表面上她已经是大权在握,可是各地的藩王却是阳奉阴违蠢蠢欲动,哪天就有人反了这也说不定,只是她手中兵权太少,而京畿最重要的兵力却不在她手中,这才是她日夜悬心之事。
咚咚咚,几声叩门声响传来,紧接着门帘被挑开,一个小太监快步的走到贾南风身边曲了一个常礼道:“启禀娘娘,太子求见。”
贾皇后眉棱一挑横眼看去“太子?”
“正是儿臣,特来给母后请安。”司马遹清亮的声音响起,自己挑了门帘走进来,单手托着一个描金木漆盘,托盘上一碗碧色汤茶,如毫针般的茶叶根根竖起,上下悬浮,在白釉描金杯盏中分外好看。
“新得了一些蜀山特有的云雾茶,不敢独自享用,特来请母后先尝。”太子恭敬的献上杯盏,语气却不见一丝恭敬的意味。
贾皇后上下打量了太子一眼,随后媚然一笑“太子有心了。”白臂一挥,自有宫女上前接了那茶奉上,贾皇后也不疑有他,举起茶杯就抿了一口,眯起眼眸细细回味“果然好茶”
司马遹嘴角扯出一丝轻慢的笑容,自在宫女搬过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母后果然觉得好吗?”
窗外清晨的阳光透过来,正巧有一束光不偏不倚的射在太子的眼上,贾南风恍惚看去,太子那双黝黑深眸中冰冷寒凉,有利剑般的锋芒一闪而过。
坐在对面的太子与他的父皇有着相似的面容,但却是两种不同的眼神,贾南风想起惠帝那永远都如孩童般清澈的眼睛,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原来种种鬼使神差,终究她得了个心如蛇蝎的恶名,若不是当年妹妹贾午年幼身量不足以撑起那件礼服,屈于家族的压力不得以由她顶上的那场大婚,她又何苦进宫来趟这趟混水,一切原来都是命。再回头看时,早已身处这一汪浊水的最深处,唯一不变,也许只有惠帝那如10岁孩童的心智以及自己永远都不能得到的幸福吧。
貌陋心险!这是民间对她的恶评,妹妹贾午貌若春花,轻佻豁达,那愚昧的民众却不曾想想有这样的妹妹,一母同胞的姐姐又如何的貌陋了?
心险吗?
贾后嘴角淡淡浮出一丝冷笑,进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心若不险,先死的也许就是自己了。
“太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又何必同母后绕弯子呢。”望着太子挑衅的眼神,贾南风心理只是冷笑,惠帝弱智皇权被她把持,太子早就急不可耐想要挑开她这绊脚石,可惜他年纪太轻,纵然朝中不少大臣都私底下依附太子自成一党,可惜手无寸兵,不过是一个没牙的老虎,她根本无惧。
贾后细细打量了一下太子的容貌,脑中不禁浮现出另外一个人的身影,而太子与那人少年时更有着七分相似,不过自己可绝不会手软的,毕竟,这朝堂的赢家永远只能有一个。
“母后还不知道吧,华婉姑姑自蜀山艺成回宫了,你猜她还带了什么东西来?”
贾后眉棱一挑“什么东西,不就是杨骏抄家时少的那样东西吗?呵呵,就这件事情吗?那我知道了,太子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