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炅驻跸镇州的日子很短。
你对赵官家亲临镇州需做的一应事务并没有什么兴趣,只禀告了他一声,就骑着滴答往中渡桥而去。
你在滹沱河边下了马,也没拘着滴答,放任它肆意吃草喝水。
镇州虽仍旧立于宋辽边界,是悬于开封的重要关口。但是如今却有些不一样了,新生的、移居来的百姓填满了镇州城。契丹在恒州几十年前的烧杀屠戮与堆起的抗辽义士京观,只是史书上的寥寥一笔。
如今是春风过岸的时节了。
春日里到处是开垦过的土地,是播种的劳作百姓。
那些厮杀飞溅的血肉终会被泥土吸收、消解,然后有春草从里冒头。
百姓们会忘了父亲,会忘了燕北盟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是无论会不会,父亲和义士们都不会在意的,因为镇州的春天来了。这块土地上以后会有丰收与欢笑,这就足够了。
你就在滹沱河边席地而坐,滴答也伏在你身侧,你摸了摸这世上最好最骏的马,马鬃丝丝缕缕飘逸在东风绿草中。
然后抽出了腰间的无名剑搁在自己盘腿之上,闭着眼用手叩击剑身,唱起弱水岸下学会的那首《思芳歌》:“桃粉侵,柳摇金。似风前 ,春入芳林……”
你离家十数载,不羡仙早就重建好了。江叔和寒姨也早就找到了,可是你依旧没有回家乡。这些年你一路走来,看过太多遗憾、看过太多愿景了,你放不下北地的百姓,也放不下父亲的遗志。
江晏也同你一般,但他不愿与赵宋为伍,与田英叔自寻办法去了。而你想乘赵宋的这股东风,一鼓作气。
赵炅的亲兵停在远离你们数十步的地方,他孤身一人走到了你身边,然后同你并肩而坐。
“这首曲子明明写得是一派和畅清晏之景,为何如此悲伤?”
你睁开眼,眉色清扬:“因为唱的人,都没有归家。”
“包括你?”
“包括我。”
“但很快就会的,朕很快就会收复北地了。”
无论赵官家现下说得如何笃定,神情如何昂扬,而你也只能相信他了。
太平兴国四年二月,也是辽乾亨元年的二月,刘继元遣使赴辽乞援。而耶律贤也明了这是不得不应之战,他命南府宰相耶律沙为都统、冀王耶律敌烈为监军携军赴北汉。
宋辽正式开战。
三月,宋兵败耶律沙于白马岭。冀王敌烈、节度使都敏等皆死之,辽卒死伤甚众。
四月,克北汉隆州、岚州、宪州诸州郡。幸太原,诏北汉主刘继元降。
五月,攻太原城西南,陷羊马城。斩北汉宣徽使范超于龙纛下。刘继文、卢俊奔辽。
六月,刘继元降宋,北汉亡。帝作《平晋诗》刻平晋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