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周日,反正还有时间写作业。
她把题册合上,拿出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琢磨舞蹈视频,对比着刻度尺在空白纸张上画了一个小人,把一些容易错的节拍按照坐标形式标注出来。
标注完,她盯着密密麻麻的纸面,顿时觉得这种记忆方式比所谓的抽象的“节奏感”要好懂许多,背下来就行了。
当然,只机械地背数据是不够的。
孟津禾噔噔跑下楼,从徐文华的卧室把落地镜费劲巴拉地搬到二楼自己房间,然后把标着动作数据的纸张贴在镜子上。
就这么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纠正动作。
门被敲响,以为是外婆来送牛奶,她拖长嗓子,“进来吧——”
大概是过去几秒钟,门才被人打开,不知为何,对方站在门外久久没发出任何声响。
还在状况外的孟津禾满心满眼都被占据,还艰难地保持着一个定格的舞蹈动作,一边抻长了脖子扭头确认自己的动作是否做得标准。
那姿势看起来格外扭曲和诡异。
直到她透过镜子,和站在房门口明显愣住的靳陆对上视线。
尴尬的气氛蔓延到整间屋子。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孟津禾翘起的腿立马放了下去,表情空白。
她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你怎么来了?”
靳陆面无表情举起手里装满热牛奶的杯子,“刚刚下楼接水碰见你外婆,她叫我顺便把这个给你送过来。”
“你没有在心里偷偷嘲笑我吧。”
“没。”话虽如此,靳陆的嘴角却很不诚实地翘起。
“你明明就笑了。”
“你看错了。”
“想笑就笑吧,反正我跳起舞来就是这样的,再怎么练都没用。”
孟津禾自暴自弃地一口闷掉热牛奶,耷拉下去的脑袋顺势往门框边倒去,郁闷地撞了几下。
好丢人,不想见人了。
为什么偏偏是被靳陆看见那一幕。
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一只手撑在门框和她脑袋之间,垫在她额头前,靳陆淡淡地说:“再撞下去就要变傻了。”
他觑着女生的神情,突然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陪你一起练。”
孟津禾眼睛一亮,对哦,她怎么没想到,本来就是双人舞,当然是要和搭档配合着一起练习才是效率最高的。
她斩钉截铁地点头,“那我们现在就练习吧!”
卧室空间不够大,伸展不开。
要是专门到楼下院子里练,很可能开门会惊动这个时间点已经睡着的外婆。
老人家睡眠浅,听到一点动静容易醒。
孟津禾便领着靳陆去了天台。
天台没通线路,只简陋地用线牵了那种老式钨丝灯,光源也不够亮,灯一开,循光的蛾虫就扑着翅膀一下一下往上撞。
“外婆怎么又把花盆摆得到处都是。”
孟津禾踮着脚小心绕过花盆,外婆的爱好不多,除了沉迷于看家庭伦理狗血剧,就是酷爱摆弄这些花花草草了。
要是没留意把外婆精心照料的这些花盆碰倒,指不定要被唠叨几天。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个,我们要牵着手练吗?”
靳陆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问,也卡了壳,半天才说:“和在报告厅那样,拉着袖子就行。”
手机屏幕不够大,没法边看边练,他们只能把视频拆成几个小段,看围在一起对着手机把动作记下来,再边回忆边跳。
没有伴奏,难度更大。
孟津禾便默声念着节拍,一只手轻轻拽住他袖子,回想着自己标注在纸上的动作,脚下随之挪动。
大概把这一小段舞步重复了三遍,孟津禾越跳越顺利,几乎不需要回想就身体反射地做出动作,最后一次练习甚至能顺畅不停顿地过完这段。
这个月份的岭州还是有些燥热,虽然没暑假那么热,但也缺乏入秋的实感。
只有夜风轻轻柔柔拂在脸上,驱散几分热意。
靳陆觑着她的神色,问:“要不歇一会再练?”
孟津禾同意了。
万籁俱寂间,她耳边传来一道带着调侃意味的女声:“大半夜的在天台跳舞,你们还挺有闲情雅致的。”
这声音耳熟,是从隔壁廖叔叔家的天台传过来的。
孟津禾往旁边的顶楼天台看去,一道身影伫立在那里,双臂搭在栏杆边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
她指间还攥着东西,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罐啤酒。
孟津禾很惊喜地走近栏杆,和对方寒暄:“廖佳姐,你不是去京市上学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办个证件,刚好周五下午没专业课就打算顺便在家待两天,我还奇怪呢,你们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跑天台来干什么?附中明天不是还要补课吗?”
“我们在练习运动会的开场节目,负责老师嫌我们跟不上进度,让我们私底下多练习。”
原来是秋季运动会,廖佳拎起啤酒罐喝完最后一口,她有印象了。
不过往届的校运会只是让各班走个方队就完事,哪里搞过开场节目这种麻烦的东西,她突然就有点庆幸自己比孟津禾毕业早一年。
“廖佳姐,你在天台喝酒吗?”
“对啊,我嫌屋里闷,上来透透风。”
孟津禾一阵赧然,那岂不是刚刚笨拙跳舞的样子都被别人看见了。
果然,廖佳不吝夸赞地说:“刚刚看你们跳舞,我觉得跳得很好啊,没想到你们负责老师要求还挺高。”
孟津禾被夸得信心大增。
下一秒,廖佳从栏杆边站直身子,弯腰捡起什么东西,扬声说:“送你个见面礼,接稳了啊。”
她正困惑着,廖佳那边已经把东西抛过来了,她趴在栏杆边手忙脚乱地接住,才不至于把东西掉下去。
夜色稍深,借着虚渺灯光一瞧,居然是一罐啤酒,可她还没成年。
靳陆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这是奶啤。”
奶啤?孟津禾把易拉罐放到眼前又端详一遍。
与其说这是啤酒,其实更像是一种酒精含量极低的乳酸菌饮品,靠喝这个买醉几乎是天方夜谭。
“未成年喝个奶啤就够了。”廖佳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不陪你们聊了,我先回去睡了啊。”
说完,她低头看看自己脚边空掉的啤酒罐,把空罐子捡进垃圾袋,一边往楼梯走朝他们挥了下手。
刚走到台阶前,她鬼使神差地又扭头往那边看了眼。
孟津禾还在研究那罐奶啤,至于她身边站着的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廖佳听他爸妈闲聊的时候提过一嘴,说是外地来的租客。
和她爸形容得差不多,话很少。
不知道是不是她喝酒喝出的错觉,总觉得她刚刚和孟津禾闲聊的时候,那男生的目光总是无意识地落在孟津禾身上。
廖佳没忍住乐了下,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该不会就那几罐奶啤就把脑子喝不清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