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勉就这么睡完了剩下两节课,一直到放学,他终于从臂弯抬头。
夏樣隐约感觉到他心情不错。
-
陈勉下课铃一响就走了。
天中不住宿的不用上晚自习,大家一起走太挤,夏樣干脆在教室里等了十来分钟。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才收拾书包离开。
走到教室门口,发现陈勉这会儿正趴在走廊的护栏上,整个身体微微弓着,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地。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从拐角走出来,喊了声“阿勉”。
听到动静,陈勉侧头。
看到来的人,刚才的慵懒劲儿瞬间没了,周身的气场沉了下去。
西装男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解释道:“陈董本来都到半路了,但公司临时有个会要开,张副总也要参与,所以……”
陈勉脸色变了又变,但还是维持着礼貌:“麻烦您了。”
说完,他没等西装男再开口,直接下了楼。
夏樣等了几秒,才重新抬脚,朝楼梯口走去。
-
回到家吃完晚饭,夏樣洗了澡,换了一条棉质长裙和一件短袖,出了门。
黎青市是南方城市,八、九月正是热的时候,她又是爱出汗的人,身上汗津津的,加上闷热潮湿的天气,她有些烦躁。
从沙井巷出来,就能感受到这座城的热闹了。
这一片有几所普高和职校,所以附近开了不少网吧和游戏厅。
夏樣是在经过第二个路口的时候,看到陈勉的。
他从游戏厅走出来,似乎在通电话。
尽管没听见通话内容,夏樣还是能感受到本来心情就不好的他,挂断电话后,更不高兴了。
夏樣想起今天下午在走廊上发生的事。
应该和这个有关。
她摸了摸兜里的糖,在原地站了会儿,终于向前,走到陈勉面前。
陈勉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她,愣了愣。
两秒后,下意识问:“什么事?”
夏樣和他并不熟,这会儿他这么一问,就把她问懵了。
她总不能说,今天下午的事我都看到了,刚刚你打电话心情不好,所以我过来安慰安慰你。
这种话也太欠揍了。
窥到别人隐私,还要跑过来揭人伤疤。
活阎王也不过如此了。
这会儿任何话都会显得莫名其妙,夏樣就干脆不说。
陈勉忽然反应过来,她不能说话,他这么直接问,可能会伤到人姑娘。
但现在道歉会显得他更不是人。
于是两人就站在路灯下,相顾沉默着。
晚风吹过来,少女裙摆被吹起弧度,微微晃动,发丝间落满了橙橘色的光。
像个小仙女。
——陈勉当时脑子里是这么想的。
小仙女伸出手,摊开。
手心里安静地躺着一颗糖。
夏樣还有事要做,把糖塞到陈勉手里就跑开了。
少女指尖的冰凉还残留在他手心,直到她跑远,陈勉才后知后觉地笑起来。
撕开糖衣,将糖送进嘴里。
芒果的味道迅速在口腔蔓开。
-
夏樣跑了好远,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跑的。
只是陈勉抬眼看她的那个瞬间,她大脑完全空白,只觉得该跑就跑了。
她停下来,心脏狂跳。
大概是因为跑得太猛了。
去黄发女生家的路上,夏樣被一个女生撞到,肩膀立刻传来痛感。
廉价的香水味霸道地占据夏樣鼻腔。
女生撞到人,也不道歉,走之前还低骂了声:“傻逼。”
“……”
夏樣走到黄发女生家门口,看到自己的自行车停着。
站了几秒,她手放进兜里。
她从来都不是善良的人,从小也没受过什么欺负。
外公教她的,受了委屈就要打回去。
十三岁之前,有夏云生替她撑腰。
所以她爱得坦荡也恨得坦荡,喜怒哀乐惧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十三岁之后,她就学会了隐忍,学会了不动声色地让欺负她的人付出代价。
今晚她的口袋里,除了一颗糖,还装了一颗钉子。
四下无人,夏樣走进巷口,在自行车旁蹲下,确定了坐垫下方确实刻了“XY”的字样,抬起手,将自行车的前后轮都给扎破。
看到轮胎瘪下去,夏樣似乎还不解气,又往轮胎上扎了好几个洞。
这辆车的款式已经很老旧,这种型号的轮胎市面上很难找到。
又被扎了那么多洞,不好补。
这辆车,算是彻底报废。
夏樣走出巷子口,将那枚钉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而后——
重新走进灯火通明处的热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