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操场上的人还没散去,寻月梅带着江寒从东边小道往东门走,借着两边树木的遮挡,手机叫车。
这个时间点的车不好叫,正好晚风高峰期,下班的人多。恰逢周末,又是吃饭的点,人也聚集。
等了五六分钟,总算有人接单。
东门这边靠十字路口,平时不开门。因为车流量大,容易拥挤。
寻月梅递了放行条,保安给开门。
这边的路口不允许停车,打车要过马路对面,江寒步伐松散,校服拉链拉到最顶,整个人怏怏的,中途好几次差点撞上人。
寻月梅侧头看他,无奈,只好伸出手拽住江寒右边的袖子口,牵着人走。
“晕吗?”
等斑马线的红灯时,寻月梅捏着衣袖的那只手往下压,凑过去问。
江寒小幅度地点头。
寻月梅说:“很快上车,中央医院离这近,不堵车的话,十分钟就能到。”
绿灯亮了,寻月梅拉着人往前走,身边传来轻语,他凑过去听。
江寒说:“不去中央医院。”
“什么?”
江寒看过来,声音微弱:“古街附近有个私人诊所,那边近点。”
手机震动,提醒车已经到达,寻月梅确认车牌无误,才拉开后门让江寒先上车。
定位在中央医院,改位置要和司机商量,幸好那边主干路有些堵车,司机很愉快地答应更换目的地。
江寒上车后就安静地靠着车窗,寻月梅抬手撩开他额头的碎发去试探温度。
江寒格外配合地把头靠过来,寻月梅指尖温度冰凉,他被冷得起鸡皮疙瘩,可偏不往后退。
温度没下降,寻月梅收手,江寒却格外贪恋手心那一点点温热,不放弃地靠过来。
寻月梅觉得眼前这人格外像个小孩,捏着后领把人压回靠椅上,对上充满水汽的眼睛,沉声安慰:“马上到了。”
车子停在古街后边的小路,寻月梅先开门下车,司机叫着要给五星好评,寻月梅没听见,江寒开车门时应了一声。
“走哪边?”
寻月梅对这边不熟,这边的商业古道四通八达,感觉每个巷子都差不多。
江寒抓着他的衣角往巷子里拐,“这边走。”
从这个小巷拐到古街,私人小诊所藏在古街后边的小道里,实木门槛上方挂着个毛笔写的牌子。
“西街诊所。”
门是关着的,门口两个木狮子圆环,有些破旧,寻月梅上前敲门。
声音还没发出,江寒从后边靠过来,手撑着门往里推。
一推就开,伴着清脆的两声铃铛。
江寒迈过门槛,回头看他:“不用敲,听不见的。”
等见到医生,寻月梅才明白江寒说的那句听不见是什么意思。
这个诊所不大,院子里两间房,都是老房了。只有一位医生,年纪偏大,满头白发。
院子里飘着淡淡药香,老人坐在台阶那,处理今日晒好的药材,江寒靠过去半蹲下身子。
老人抬眼看他,几秒过后才扔掉手里的药材,声音哑得很,断断续续的:“小寒……又来看我了。”
“吉爷爷。”
江寒蹲着身子喊,笑容还没来得及扬起,只感觉天旋地转。
院子里的枯木灯被风吹地晃悠,台阶上散落未整理的药材,房里储存柜占据了大半位置,只能余下两张躺椅。
这是老房子,有些破旧,推开的木窗在风里吱呀乱响,苦涩的药味随着晚风蔓延。
寻月梅坐着张小板凳,面前躺椅上的江寒贴着退热贴,手腕上挂着吊针,唇色苍白。
里间偶尔传出两声捣药声,影子拉长,脚步声停顿。
“只是着凉。”
吉匠放下手里的药罐子,微微弯腰,把好不容易从柜子里翻出来的毛毯盖在江寒身上。
这毛毯也不知道是多少年的老物件,江寒睡着的面容很乖巧,睫毛轻微抖动,身上那件大红大绿的毛毯和他气质格外不搭。
寻月梅抬手,把毛毯往上拉了拉。
“你们是同学?”
寻月梅侧过身子看吉匠,点头笑着:“我们是同桌。”
吉匠起身把那吱呀吱呀乱响的木窗拿棍子固定,闷着地笑:“不错,小寒总算是回学校念书去了。”
老人家到这个年纪都比较健谈,平时没什么说话的人,抓到个人总要多聊上会。
吊针瓶里的水还有一大半,寻月梅搬着小椅子和吉匠坐在门口的台阶那,吹着晚风,帮忙整理药材。
“小寒……今年常来看我,生病的时候也很多……”吉匠断断续续地说着:“每次来都得待上一整天,还总要带点东西,房里那些补品,全是他上次拎过来的……”
他说着叹了口气:“这孩子有时候很犟,说也不听。”
寻月梅把手里分类的干药材往边上的塑料袋里扔,接了句话:“他脾气不好?”
“相反,小寒脾气很好。”吉匠停下手里的动作:“这孩子,小时候就很乖。当时他爸把他带到我面前来的时候,才一岁大。”
“那双眼睛漂亮得很,也不爱哭,不爱闹。他爸找我看病,他就在边上拿着玩具自己玩,一个小风车能玩两个钟。”
吉匠抬起手往院子角落的方向指,那边是晒药材的杆子,寻月梅借着模糊的灯光望过去,能看到那药材杆子正上方插着个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