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邬爬到了牢房边,极力够到了那张帕子,沾了暗色血迹的指缝间,隐隐约约透着她衣袖间残存的红山茶花的香味。
纳兰邬拧紧眉心,僵硬着手指,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展开了帕子。
──好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攥紧了帕子,纳兰邬浑身止不住地发抖,随即把脸埋于那张被自个儿揉得皱巴巴的帕子里,泣不成声。
──
与时云起在云裳阁厮混的这几日,小公主一直称病,先后拒绝了帝师和易将军的探访。
而今,中秋夜宴前的白日一大早,帝师便差人给她送来了红茶花粉沙漏小摆件,用来给她打发时间解解闷,也可用来检测气候。
若是阴雨连绵,这沙漏便漏得慢些。
若是天干物燥,这沙漏便会如注而下。
把它放在窗台刚刚好。
和先前窗台帝师用上好晶石雕刻了大半年的红茶花风铎极为相衬。
风一吹,“叮叮当当”的声响似乎在提前庆祝今夜的好戏开场。
风止依旧招摇不减,差了宫人们大肆运来了一大捧一大捧的红茶花,层层叠叠的,皆数堆成了足有四人高的花门,赫然耸立在宫门口,险些把人堵得出不去。
易行更离谱,连夜把她的车辇盛满了红山茶花──
里里外外的,就连车轱辘的每一道缝隙,都被缠绕了红茶花枝。
被套上了帝师亲手缝制的暮山紫礼袍,徐星落被霜儿扶着上了车辇,刚一坐进里头,徐星落只感觉自个儿要被花海淹没了。
呼吸间都是浓密的花香。
“啊嚏──”徐星落揉了揉鼻尖,抓紧了帕子。
这简直逼着她招蜂引蝶的绝招──
不要太讽刺了。
──
中秋夜宴被皇家设立皇家御林的温泉山庄。
此刻夜色如墨,月圆正当时。
“哗啦──”
“你们,这是做什么?”
徐星落合袖,推开了围观的众人,快步踱至易行跟前,俯下首来,盯着他今日一袭轻薄的白衣皆被泼上了酒水,浸透的布料勾勒出他长年累月久经沙场的壮实胸膛的轮廓……
“好凉~”易行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徐星落心下一个咯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被泼水的这幅世界名画。
更有水滴一颗接着一颗,自他墨色的发鬓间徐徐滑落,从直直的发梢一点点滚至他精致的锁骨,继而慢慢往下,紧接着──便要落到他泛红的……尖上。
“呀──易将军,你……”徐星落瞧得双颊发烫,还没来得及“矜持”地避开目光……
下一刻,故意在她跟前摆出那副勾栏模样的易将军就被一件黑色的斗篷遮盖得严严实实。
“你……”易行刚要抬头,眼前一黑,怒而一把拽下那件斗篷,易行愤愤然瞪视那位始作俑者。
“在公主跟前这般失态,成何体统!”一身云纹雾绣紫袍的时云起负手身后,沉下脸斥责,毫不畏惧的怒瞪了回去。
“王爷……”易行张了张口,继而攥紧了那件斗篷,愤愤然咬牙。
可恶,按照他所设想的,方才只需轻轻抬头,对着小公主故作轻松道一声“我无妨”,想必那一刻,小公主心都会变得柔软,今夜定是要拉着他在床榻间好生安抚一番,之后任他予取予求……
谁料,明明,就差最后一步,紧要关头,他这小舅舅竟横插一脚,着实恼人得紧!
“何人给你们的狗胆,为何要这般欺辱易将军?”徐星落拂了拂袖,扫视着那些个名门子弟,出声责难。
“不,不是……”
“公主冤枉,我们只是路过……”
“确实如此,我们方才真真就是路过……”
那几个青年面色仓皇,纷纷举手,作势便要跪下以证清白。
“好罢,既然你们说是,那便是了……”易行桃花眸角一垂,唇瓣轻启,幽幽叹了口气,作势便要告退……
啧,那可不行,这家伙走了,今晚便又少了个搅局之人。
想到这里,徐星落赶忙拉住他,安慰道:“那些宵小以下犯上,本宫自会找他们的父亲追究。今夜中秋宴,易将军不若前去内阁换件衣裳,只盼着将军快去快回才好。”
听闻此言,易行原本低垂黯淡的眼眸瞬间亮了亮。
“公主当真盼着臣回来么?”
徐星落诚实地点点头,坦然道:“自然,为了庆贺表兄先前守卫边疆辛劳,上回准备的佳酿还不曾开封,表兄便已然离席,还望今夜,能够畅饮开怀。”
一听这话,易行已然压不住要上扬的嘴角,忙起身离席。
“一口一个表兄,落落方才究竟是唤谁呢?”
“唔,呵──啊……”
徐星落没想到,自个儿趁着夜宴的空档补了个妆的工夫,就被时云起摁在了梳妆台前。
身后的月光自窗柩淌了进来,倒映在镜面上,顺带着将她绯红的脸与身后时云起慾沉的眼泽照得鲜明。
妆奁的首饰被用力撞得叮当作响,宛若先前窗沿听到的风铎声。
徐星落蜷起十指,只盼着这位真正的表兄能赶紧结束……
毕竟,她今晚的目标,并不是他……
“落落不是要随本王回王府赏月?不若趁现在,你我二人就这般相连着,容本王抱着你一路出宫门,再同乘一骑?”
相,相连着……
“不,不要,快……嗯,出去……”徐星落喉间一哽,忽而听见门外宫人的议论声,下意识便要抬手捂唇。
原本梳得齐整的云鬓因着此刻的跌宕,簪着的花颜金步摇也顺势滑落在了妆奁上,发出了极为刺耳的声响。
“你听见了什么异响不曾?”
“兴许是什么小兽……毕竟今个儿夜宴的餐食比先前给易将军的接风宴还要丰盛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