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地上的纳兰邬难以置信抬首,小公主她──
同意嫁与他了……
原本近乎粉身碎骨的失恸难以压制,听闻此言,纳兰邬顿觉自心口竟涌出些许甜蜜来。
四人面色各异,暗暗对视一番,难得口风一致,坚持要严查此人,并代为看守。
见小公主仍旧要护短,帝师眉目凌然,抬袖轻启。
他身后的禁卫军旋即从纳兰邬的身上掏出来个针扎人偶和染了血的符纸。
小公主何尝不明白帝师此举的威胁意味。
这些物证,意图谋害皇族的意味明晰,不论何人,都得关押受审。
“公主,微臣不曾……”
“住口!”小公主咬了咬唇,回头喝止。
猝然对上了纳兰邬那无辜的眼神,心尖被刺痛,小公主十指收拢,暗暗绞紧了袖摆。
既然他们今日立此局,显然不曾打算立即取下纳兰邬的性命,这已是他们四人作为最后的让步,小公主自知不能强求再多,只好堪堪挪开了身板。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小公主强称身子不适,央着帝师瞧上一瞧。
“帝师如何肯为他医治?”小公主深谙太医院的那些个老人中规中矩的医术,都不如帝师手里研制的医药──断骨可接,血肉可再生,纵是再难恢复的原貌,都能成个八、九分。
不论如何,纳兰邬眼下都不能被他们毁掉。
不论是作为朝臣,还是作为她的恩人,他是小公主此生见过的,那轮独一无二清皎的明月。
小公主心知肚明,既然当初是她费尽心机亲手将他捧上高空,便不应该任他被众人摘下,凌辱碾踏成泥。
回宫的路途变得异常的漫长,小公主一路上没少受尽折磨。
通过帝师的口,她得知,若此番她乖乖同他们四人回宫,纳兰邬的性命便可暂时留下。
如若不然,逆贼死在囚牢里,毕竟,自古往矣,罪囚畏罪自杀是常有的事。
往日她暗中除朝臣的法子,今个儿被他们依法炮制,用在了纳兰邬身上。
纵是预演过千八百种被捉到后他们对待自个儿的手段,不曾想,这四人竟用纳兰邬的性命来威胁她留在皇宫。
好,真真是好得很──
小公主几欲咬碎了后槽牙,眼眸越发深沉。
她自幼便被养在先皇后身边,礼仪举止无不为了这燕云国的皇家威严,更有甚者,传言她为神女,恨不能沐浴焚香将她供奉于高台。
可如今,她外表光鲜,实则心里早已伤横累累。
而一心想着送她出宫而不是将她绑在身旁的纳兰邬,便是她这条路上唯一试图挽回的余地,他们竟不肯为她留下分毫。
云裳阁的烛火彻夜通明,浑浑噩噩过了一夜,小公主对着镜子一点一点将舒痕膏抹在脖颈和肩上,面上嫣红的唇带着冰冷的笑意。
霜儿注视着今日佩戴了诸多首饰,与先前的素简极为不同的小公主,不由得疑惑,却又不敢细说,毕竟昨夜,小公主出逃未遂,被帝师摁回寝阁,上半夜便──
小公主好不容易将帝师逐走后,下半夜又有王爷及朝臣陆陆续续来觐见……
如今小公主虽是对镜强颜欢笑着,内里定是伤心得紧……
到了长公主的行宫,小公主眼睫轻掀,合袖行下大礼,坦言要嫁与纳兰邬。
“姑母先前让落儿挑的,都不曾入眼,如今落儿看上了纳兰邬,还请姑母成全。”
时慕长公主不由得困惑,仅过了一日,落雁为何改了主意?
那纳兰邬──
瞧着的确与众不同,只是……
见长公主一脸为难的模样,小公主垂下眼睫,极为懂事地行了一礼。
“此事,落儿不会再提,还请姑母宽心。”
“如此甚好,本宫日后再为你寻些良人子弟来。”时慕长公主松了口气,轻轻抚了抚她的脸,“这阵子辛苦,朝中如今安稳许多,你且告病歇息一阵子罢。”
小公主压低了脖颈,嘴角扯了扯,冷意一闪而过。
卸磨杀驴之日,终究是来得如此之快。
若是从前,她定会满心欢喜看着阿止弟弟年后登基。
可如今,她改变了主意。
既然事事不如意,事事受人限制,不若换她来主掌权势,要这全天下,都臣服于她。
毕竟,她的姨母,可是裘洛国昔日的女帝;
只不过,姨母太傻竟为情所困,她才不要效仿姨母,附庸在男人身后,将江山权势拱手相让。
──她要做,便做那无人敢欺辱的女帝,做这世间最尊贵的人。
她要将这燕云国,重新更名为裘洛国。
并且,她无论如何都出不了宫,也无法左右自个儿的婚事,那她就在这宫中,搅弄风云,找些乐子,谁也别想好过。
今个儿天将明时,被自家皇姐扇的耳光红痕未消,风止便被有气无力的小公主翻着白眼赶了出来。
半倚在云天阁最高楼,此处恰好能瞧见皇姐的寝阁院落,风止把玩着手里的弓箭,回想起昨夜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