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消云散,大雪带来的压迫和阴霾在日光下消弭。皇帝病倒了,这则消息飞速在京城里传播。
宫里宫外,世家市井,都不乏对此充满好奇的人。
“没想到,小皇帝竟还是个情种。”摄政王嗤了一声。
皇后刚被废,皇帝就病倒,说没关系,反正外边的闲人都不信,纷纷编出许多帝后情深的话本子戏折子。
外头这些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么,废后圣旨可不是旁人下的。
他提起手里的毛笔,写了一个福字,又问道:“世子他们可启程了?”
管家小心道:“广仁寺那边大雪,怕还要耽搁几日。”
摄政王冷哼一声:“他不是很气我这老父自作主张,逼公主嫁入王府么,我瞧他如今乐不思蜀。”
管家添上茶水,笑眯眯道:“若不是王爷当机立断,公主怎会嫁进来?世子爷年轻不知世事,有时候慢一步,终身都会后悔。”
“他过的好,我也算对得起王妃了。”摄政王藏起笔锋,叹了一声。
“对了,北边还有什么动静?”
“今秋天气干旱,草原上草都干死,牛羊没东西吃,也长的不好,据越信将军密报,草原上那些柔然人过的不好,额讫该部蠢蠢欲动。”
摄政王放下毛笔,和管家从书房往客厅去。
“额讫该部是柔然可汗阏氏娘家,兵强马壮,靠近我国疆域的草场都是他家的,近年来雨水少,他们早就虎视眈眈,”他叹了一声:“多事之秋啊。”
“见过王爷。”
厅里的客人们起身行礼。
左边坐着的将军道:“王爷,既然边疆不稳,我们何不趁小皇帝正用人之际,多讨一些军需辎重,回北地逍遥自在,何必整天窝在这京城看这伙人使坏心眼,受一肚子鸟气。”
又有人劝:“就是,当初京城都快被柔然人打穿,要不是咱们,他还坐什么龙椅,如今竟是卸磨杀驴而已。”
摄政王手下都是五大三粗的将军,他们整天呆在京城,骨头都闲的长苍蝇了。
京城跑不成马也就罢了,那群御史文官,整天恨不得眼睛长他们身上挑刺,大声点说话都有不是,天天忍受文臣参他们蛮横无礼。
“王爷,现在世子爷也成婚了,能受住这一路颠簸,不用在京城养病,咱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不如回家去。”
他们都是当初千里迢迢跟着摄政王来的,原本以为待上几天就能回家,谁知道竟然在这京城扎根了。
一说起回家,众武将那是眼冒金光,一个个狠盯着摄政王,大有一种如果他应允,他们立刻回家打包行李第二天就开拔的劲头。
摄政王没有说话。
右座一长髯高帽,广袖飘飘的人物放下茶盏,轻笑道:“各位将军不要心急,某且问一句,当真割舍的下这京城吗?”
这一问简短有力,立刻压下众多嘈杂抱怨声。
摄政王叹了一声道:“我和柔然王交手多年,此人心细胆大,手段狠辣,又是刚登上王位,必定要生事。再过几天就是我国新年,边关将士们必然思乡伤悲,难免松懈,我怕他们会选择此时进犯。”
大将陈河道:“王爷说的是,咱们大军去年今年虽然小胜几仗,但那都是羯利可汗派出来刺探骚扰的前锋,就是让我朝上下松懈,认定柔然军队不堪一击,好挑选个时机,找出我们边军薄弱之处,将先帝驾崩那一幕再次上演一遍。”
这时,一高大肥壮,黝黑粗犷的人物站起来:“小皇帝根本就没想到柔然的诡计,一门心思倒是怎么联合世家把咱们这群人干掉,要我说,咱们不如先将这些人压服了,不然,怕是腹背就要受敌。”
他话音刚落,另一个文臣模样的人起身道:“年尾封笔前陛下会传对账,臣听说高相手下的户槽准备上书,请降咱们西北军的饷银粮草,缩一缩军队用度。”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更有人悲道:“当兵打仗,吃粮拿响,朝廷要是不给钱粮,那还做个什么兵?不如随意找个地方落草。”
“铁柱,莫要说这等话,藏头露尾的日子哪有光明正大舒坦。”有人喝道。
有人赞同有人反对,大厅顿时吵作一团。
“王爷,这该如何是好?”众人眼巴巴盯着摄政王。
都是自己手下朝夕相处的兵,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吃不饱穿不暖,长此以往,人心也就散了。
“我就说,这皇室最会卸磨杀驴,前几日竟敢光明正大给世子妃没脸,最后轻飘飘废个皇后就行了,真将我们的面子往地上踩。”
“高相这黑心的,生个女儿也是蔫坏,明明要害人,却还扯个光明正大的旗子,偏偏世人还当真以为他高风亮节,说出来都脏了俺的嘴。”陈河愤怒地拍桌子。
“就是,咱们西北军拼死拼活和柔然人打来打去,年年迎新人,岁岁别旧袍,军营偏远,连个白幡纸钱都没有,多少兄弟就这么胡乱埋在某处,而高相等人,动动脑嘴皮子,甚至还要与我等为难,他是良相,我等倒成了奸臣。天下还有这种道理。”
“就是,满天下说起王爷,就说奸佞当道,那些圈地强买,逼良为奴的事,咱们可是没人做过;王爷军法严,谁敢做就是不要全家脑袋了,百姓愚昧,认贼作良,逼良做奸,咱们实在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