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汐瞬间紧张起来,身体也变得有些僵硬,下意识把目光撇向一边。
感觉到谢鹤安一步步朝他们走过来。
她微微侧头,余光不经意间瞥见谢鹤安那身绯色衽袍,手指不自觉的揪紧衣角。
双脚也好像被钉在原地,想挪动却发现绵软无力的动不了。
十皇子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乖乖的朝谢鹤安行了个礼,小声问好:“谢先生好。”
元汐低着脑袋,身上僵硬的像块木头,只能把目光撇到一旁,根本不敢直视他。
直到谢鹤安冷峻的声音响起:“十皇子,午膳已经过了,怎么还不回去学习?”
下午还有功课?
元汐意识到自己被这个小家伙给骗了,连忙回头怒瞪着他。
十皇子缩着脑袋,眼神飘忽,小声说:“我……我就是想跟汐姐姐玩会儿游戏,玩够就回去来着……”
元汐谨记着先前贤贞娘娘的话,可不惯着他,连忙说道:“已经玩够了,小殿下快回去吧,免得先生们生气。”
十皇子:“!!!”
十皇子眼睛瞪得溜圆,震惊又委屈的看着元汐,满脸写着“你怎么能背叛我”?!
元汐也有点生气,这小东西差点坑死她,把脑袋一扭,故意不看他,还冲一旁的刘太监摆摆手:“刘公公,你快把小殿下带回去吧,可别耽误了功课。”
毓庆宫的刘太监擦着汗“诶”了一声,躬身走过来,絮絮念叨着:“小主子,您可差点没把咱家给吓死了,快些随奴才回去吧,弓马师傅还在校场那边等着呢。”
父皇让谢先生督管他的功课,稍不用心就会被禀报父皇,然后招来一顿责骂,所以他平日里谁都不怕,最怕的就是这位不苟言笑的谢先生了。
十皇子满脸幽怨,却又不敢违抗,只能三步一回头,可怜巴巴的被牵走了。
十皇子被带走后,御花园里就只剩他们两人。
死寂的气氛在无形中蔓延。
元汐有些不自在,正想抬脚就走,余光瞥见谢鹤安突然抬手,脑袋嗡的一声,条件反射般猛地一躲。
谢鹤安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
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明显,元汐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啊……我,我眼睛突然进了风,有些痒……哈哈。”
谢鹤安顿了片刻,手又缓缓放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元汐愣了一下,没料到他观察的这般仔细,心里一酸,但紧接着又强装镇定,硬挤出一个笑来:“没事啊,我好着呢,倒是谢大人您,嗯……您肯定还有不少公务要忙吧,快去吧。”
听到元汐从曾经亲昵的“谢哥哥”改叫“谢大人”,谢鹤安的脸色微微一僵,面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只是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只是薄唇微微抿紧,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干涩:“嗯。”
谢鹤安转身离去。
直到他转身离去,元汐绷紧的弦才骤然一松,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他的脚步微微有些迟缓,走路时腿有些跛,不禁心里“咯噔”一下。
谢哥哥的腿怎么了?
-
深秋的霜风无情的掠过紫禁城的宫墙。
御马厩旁的一间厩房里,弥漫着一股马粪混合着腥味的气息。
房前一株柳树已经衰败,枯黄的落叶被风卷着,在外边的空地上打着旋儿。
昏黄的光线透过破旧窗棂透进来,洒在满是灰尘的砖地上。
张进保正蜷缩在冷冰冰的炕沿角落里,身上盖着一条破旧的棉被,发出轻微的鼾声。
“干爹!”
突然,厩房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阵冷风裹挟着寒意灌了进来,张进保猛地惊醒,睡眼惺忪的抬头看向门口,只见张束风尘仆仆的站在那,衣衫上满是褶皱,头发也凌乱的散着,却兴奋的两眼都在发光。
“干爹,干爹,我找到了!”张束冲到他面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张进保原本浑浊的眼睛瞬间睁大,立刻坐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声音都跟着拔高了几分:“真的……找到了?”
“千真万确,干爹!”张束忙不迭的点头:“按照您的吩咐,儿子到了陵州后一路打听,寻了好久才寻到当年收养谢安的大娘邻居,又打听到谢安后来被谢敬道的门生送去了青州他的母族家里,那会元家将他藏在后院,从不许他出门,街坊没人见过。”
“儿子又一顿好找,偶然之下才打听到一个当年照顾过谢安的下人,名叫吴进,谢安逃出元家后,没几年那人就犯了事,被元家赶了出去,这人当年跟谢安住过好几年,您瞅瞅,这画像便是他画的,绝对错不了!”
张进保双手微微颤抖着展开画像,目光落在画像上的少年时,浑身猛地一震,整个人如遭雷击。
画中少年约莫十一二岁,身形极为瘦削,灰青的粗布中衣也打着补丁,眉骨孤峭,眼尾却似工笔描摹的墨兰,神色间带着同年纪不相符的清冷与倔强。
尽管已经过了多年,张进保还是一眼便认出,画里的少年,正是当年谢敬道的儿子,谢鹤安。
“居然……真的是……”张进保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张束瞧见张进保脸有些苍白,忍不住问道:“干爹,儿子……找错了吗?”
张进保没回,只是死死的盯着画像,思绪恍惚,飘到了多年前。
当年,谢敬道还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权臣首辅,要将盐铁专卖收归朝廷,皇后娘娘母族当初在朝中势力庞大,几代经营下来,已经暗中掌控了大兖大片的盐田,这改革无疑是触怒了皇后娘娘为首的沈家。
皇后娘娘的兄长联合朝中多位与沈家利益相连的官员,在朝堂上对谢敬道大肆弹劾,再加上皇后娘娘在皇上跟前哭诉,吹耳边风,使得皇上将谢敬道贬了官。
张进保有些恍惚的看着画像,画像上少年的眉眼,似乎真与当年那位清冷孤傲的谢敬道有几分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