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衣服尺码倒是很合身，不过也只是合身而已，他套着这种像塑料布一样的军训服其实和粘两片树叶在身上没什么区别，除了遮羞外几乎毫无美感可言。

栗鸢再一次在心中痛骂女娲的区别对待。

“蛮可爱的啊。”

虞衡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给他扣上了迷彩帽，和他一起看着镜子中悬殊的身高差，打趣道：“小学生。”

“有我这么高的小学生吗？”

栗鸢眼神灰暗，方才的好心情又被虞衡无意识的打击浇灭。

个子高了不起？

栗鸢瞥见他身上穿戴整齐，问道：“你要出门吗？”

“出去走走。”

“哦。”

栗鸢稍稍侧身，让出了一条路。虞衡越过他身体时还顺手揉一把头发。

“自己在家时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你真把我当小孩儿呢！”

虞衡伸手挡住了暴跳如雷的栗鸢如雨点般挥来的拳头，开了个门缝就钻出去了。

“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栗鸢看着紧闭的房门，不太情愿地嘟囔着，扶正歪掉的迷彩帽。

——

虞衡走出学校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了，他在街边随手打辆出租车，在商业区繁华地段的一家名为“橙星”的清吧门前下了车。

里面零散坐着几桌年轻人，他环顾一圈也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于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耳边悠扬舒缓的钢琴曲却忽然变奏得激昂澎湃。

“……”

像是接收到某种挽留的讯号，虞衡脚尖一转，顺着钢琴的声音寻找过去，在弹奏钢琴的年轻人身旁站定。

不是别人，正是白天那个挂了一身玩偶的年轻人。

急促的音节最终流于滞缓，演奏者按下最后一个白键，起身将座位让给旁边等候已久的年轻女孩。

年轻人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和虞衡选在无人的偏僻位置落座。

“你竟然真的来了。”

“……”

虞衡面无表情，唇角甚至倔强地下垂着。

“喝点吧。”

年轻人随手从附近的酒柜里拿了两瓶出来，瓶底还没有挨上桌子，他动作一顿，讪笑着收回手：“我忘了，你不喝酒。”

虞衡烦躁地直达主题：“为什么白天假装地推在商场门口堵我？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连川市？程翡，你还在监视我。”

“别生气嘛~什么监视不监视的，我早就被虞叔叔解雇了。”

程翡舔舔干涩的嘴唇，给虞衡倒了一杯橙汁：“地推只是迫于生计，我们相遇也只是缘分。”

“……”虞衡不以为然，“这家清吧的营业执照上写的是你的名字，能在这种地段买下一家店，你会缺钱吗。”

程翡脸上闪过惊愕之色，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将酒杯里剔透的液体一饮而尽。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

虞衡深吸了一口气，一语中的：“钱是虞峥给你的吧，预支了监视我的报酬？”

“猜对了，”程翡又倒了一杯酒，“那么，你明知我的目的，为什么还要特意背着你那些同伴，回来加我的联系方式呢？”

“我想看看你们又想耍什么花样。”

虞衡心里的厌恶情绪迅速膨胀起来，他喝了一口橙汁，入口却是辛辣的。

“……”

“虞衡啊……”

程翡单手支着下巴，专注地盯着虞衡的脸：“我不想再监视你了，一想到又会被你讨厌，我全身都痒得像有蚂蚁在爬……”

“痒就去洗澡。”

虞衡脸上不以为意，握着酒杯的手却将他的内心暴露无遗。他的手背青筋暴起，捏着杯壁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他抬眼看见程翡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是挑衅。

虞衡冷笑着，在程翡的注视下将那杯兑了酒的橙汁一饮而尽。

“程翡。”

“嗯？”

虞衡将空杯重重砸在他的面前，杯底和桌子碰撞发出了一声闷响。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狠戾的笑，蓦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程翡那张似笑而非的脸。

“别再缠着我了，就算不监视我，虞峥也不会把钱要回去。好好做你的生意吧。”

不等程翡反应，虞衡长腿一迈，头也不回地走出清吧大门。

外面的天空完全黑下来了，街灯却点亮了这一方天地。虞衡站在喧闹繁华的商业街中心，一家三口欢笑着闯入他的眼帘。

他盯着那个被父母拉紧双手的小孩蹦蹦跳跳地走出视线，心里忽然泛起悲伤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