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只“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这顿饭吃得也不安生,孟夏太忙了,连吃饭的时间都是勉强挤出来的,没吃多少就要去赶行程。饭后他想把秦弋送回去,被她拒绝,孟夏也就没有坚持,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结果没出一个礼拜,有关秦弋的谣言突然在网上闹得风风雨雨。
爆料的是一个三无小号,自称是某剧组的艺人助理,男女主演都是小糊糊,拍摄过程中因戏生情,如胶似漆。到这里都还算正常,在爆料后半程,突然画风一转。爆料人自述无意间偷听到男主演和女主演吐槽,说他大学时期的女友脚踏两条船,一面和一起长大的竹马勾搭,一面又和他谈恋爱。又说他前女友被大导看上,一步飞升后就把他踹了,那个竹马也摇身一变,跨专业成了当红的男流量,两个人估计还在谈地下恋情呢。
大导女主演和当红男流量,这两个词一组合实在是引人遐想,一时间大众纷纷猜测故事的两位主人公是谁,那对剧组夫妻反倒是无人在意。
偏在此时,孟夏和秦弋吃饭的照片就被狗仔爆了出来,配文“当红爱豆与新晋小花餐厅约会,举止亲密”。
热搜前三条全是绯闻相关,尾巴上还缀了个“爆”。繁星当即联系了秦弋的公司进行公关,发了澄清。然而“青梅竹马”这一条属实是犯了男爱豆的大忌,再加上对手公司和对家的下场,那几条绯闻热搜硬是掉不下去。
紧接着,众人忽然发现,那个爆料中的每一条和热搜的主人公都能对得上。同时,无数自称是相关人员的网友纷纷跑出来,说些半真半假的东西,好像为这篇爆料的内容更添了几分真实性。
粉丝、黑子,还有毫无思考能力的路人开始对事件的女主人公进行责问,一时之间,全网都在自诩正义地对这位才刚冒头的小花进行道德上的讨伐。
至于那篇爆料究竟是真是假,好像也不是很重要了。
秦弋才出道没多久,作品不多,粉丝基础不像大花那样深厚,在和孟夏毒唯以及黑子的对峙中根本毫无招架之力。私信辱骂、p遗照、开盒,甚至于还有极端私生追到了秦弋面前,虽然及时被人控制了下来,但还是给秦弋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而孟夏那边,新的节目物料又被喷敷衍舞台,全程放弃表情管理。又因为看上去实在是瘦得吓人,一些人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服用了违禁药物,或者更严重的,认为他吸食了毒品。
这场来自网络的“正义”讨伐,在秦弋和孟夏的视角,简直没有终点。
可祸不单行,一通从医院打来的电话又给秦弋和孟夏的折磨雪上加霜。
秦弋的母亲在W市突遭了车祸。等秦弋摆脱娱记和私生赶到医院,她的妈妈已经抢救无效,被医生宣告死亡。
公司劝孟夏不要去参加秦弋妈妈的葬礼,他出现在那里,只会让大家觉得他和秦弋的关系是确有其事,孟夏那群发疯的毒唯更是可能会对现在悲痛欲绝的秦弋造成更大的伤害。
深夜,殡仪馆。
秦弋孤独地跪坐在灵堂,一张一张往火盆里添着纸钱。火舌舔舐着黄色的糙纸,她却像无知无觉般任凭焰火逐渐攀上她的手指。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在跳动的火焰下,那双原本清新灵动的双眸看不见半分生机。
她父亲早逝,从小和母亲一起生活。虽然她妈妈忙于生计,疏忽了对女儿的照顾,可秦弋知道,她们都是对方唯一的至亲了。
她再也没有妈妈了。
有人将秦弋的手抓开,她也不看是谁,只是甩开后,又往里添新的纸钱。
“……对不起。”那人的嗓音嘶哑,秦弋甚至一时没认出来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只剩下风声,和纸钱被吹动的沙沙声。
良久,秦弋突然开口:“她是为了来看我。”
“……对不起。”
秦弋偏头看他,恍然惊觉,从那次见面,这人就已经瘦得不太正常了。可她当初正被公司要求和刘皓玮分手,又被逼迫去演那些不喜欢的角色,焦头烂额之际,竟然没有发觉。
她平静地挪开视线:“你觉得你错了吗?”
没人回答。
秦弋又问:“你觉得我错了吗?”
孟夏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半蹲下来,将纸钱投入火中。
孟夏送她回家,却不知是谁透露的消息,狗仔已经在停车场守株待兔。等他们两个一出现,便如同看见腐肉的鬣狗一般,一窝蜂涌上来,拍下那些板上钉钉的“证据”。
孟夏尽力护着她,把秦弋送上车,对司机小声说了句什么,正要关上车门,忽听有个狗仔对着车里大声叫喊:“秦小姐你真的脚踏两条船吗?”
“砰——”一声巨响,停车场万籁俱静。
一群狗仔怔愣地看着孟夏,这位一向很好脾气的爱豆暴力把车门关上后,深深呼吸了一下。因为过于干瘦,他的整个肩胛骨都格外明显地突了起来。
孟夏转过头,戴着眼镜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瞧见他有些下凹的双颊。
他问:“谁说的?”
明明在问,可他的视线却已经盯住了那站在最前面、举着相机的男人。
没人应声。
孟夏往前一步,所有人都不明觉厉地往后一退。
“啊!”
毫无预兆地,他突然发难,冲着那狗仔的脸上就是一拳!力气极大,那男人被他一下掀翻在地,发出一声哀嚎。手上的相机也狠狠砸在地上,零件直接碎裂。
所有人都被孟夏这突然的举动震得愣在原地。
等到发现他还未打算停手,才如大梦初醒般涌上来,赶紧把人扯开。
许知韵半夜被叫来派出所,心惊胆战地进来,看见孟夏的第一眼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孟夏。
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浑身难掩的戾气。侧脸上有一道血痕,右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板结在袖子上。
一名警察走过来,和她描述了一下情况。
“他不肯道歉。”于警官说。
虽然她也觉得那个狗仔嘴很贱,可打人确实是孟夏做出的行径,那右手上的血也几乎全是那个狗仔的。
于警官:“那个狗仔让他赔偿医药费和砸坏的相机,他说可以,但是要狗仔必须给他姐姐道歉,否则就打到狗仔道歉为止。”
许知韵头痛欲裂。网上对孟夏的质疑声愈演愈烈,甚至有人直接向有关部门举报,要求孟夏出具尿检结果。可出了结果又怎样,也不会让他们停下对孟夏的网暴。在这个节骨眼上,孟夏又进了警局,有些事就更是说不清了。
没办法,孟夏现在的状态显然不具备处理这些事情的能力,只能许知韵去和那个狗仔谈,靠砸钱让对方松口。再半拉半哄地把孟夏带去做了检验,等结果出来,许知韵正和公司公关联系澄清,就发现孟夏竟然跑了!
孟夏抖着手给自己打了个车,密闭车厢内浓重的香薰味和成吨的焦虑压迫着孟夏的神经,他几欲呕吐,强忍着回到家。
他昨夜情绪失控,到后面脑子完全就是一团浆糊。等回过神来,给秦弋发去消息,对面却迟迟没有回复。现在回想起来,昨天晚上的秦弋实在冷静的有些可怕。
孟夏心头的恐惧和担忧快要逼得他喘不过气来,一下了车,他就匆匆往单元门跑去。
门铃在楼道里狂响,过了一会儿又变成哐哐的砸门声。孟夏见没反应,转而跑到对门的自己家里,在玄关的柜子上翻到了秦弋家的钥匙,焦急而慌乱地打开门,却被地上一件外套绊住了脚。
外套上溅着些水渍,还有烧完纸后的灰屑。其它属于秦弋的衣物沿着一个方向,断断续续落在地上。
屋子里的窗帘都被严严实实拉起,没有开灯。孟夏匆忙跑进去,只有浴室是亮着的。
水声潺潺,但却听不见人的动静。
“啪——”,鞋子踩进了浴室渗出的水里,水花溅起,打湿了孟夏的裤脚。
孟夏来不及、也不敢去思考这水为什么会溢出来。三两步跑到浴室门口,他颤抖着伸出手,按下了那个冰冷的门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