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望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点了确认，输入：

「今天我很开心，谢谢你」

半天，对方回复道：

「我也是」

宋望不自觉地一直咧着嘴笑着，甚至都要忘了被训练出来的表情控制，继续输入：

「还没问呢，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11.17」

正好就是下月秋游的时候。

紧接着对方发来一张图片。

「#圆月#」

画里有天、有海，还有将生未生的圆月。

安静的、仿佛时间会在前后流逝的一瞬间。

宋望敲打键盘，没有疑惑和停滞。

「下回我带你去看月亮」

说完，她放下手机，闭上眼盖上被子。

被子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浮现着宋灺睡在那间小房里的样子。

不过，那个宋灺小小的，房间里的床对他来说，太大了点。

……

宋灺瘫倒在床上。

那种专为观赏的衣饰不会为穿着者考虑，此时此刻他感到浑身钝痛，烧热的，甚至有些分不清究竟哪里摩擦出了问题，感觉四肢都要碎掉了，这让本就在宴会时遭受了一轮折磨的躯体更加破败。

宋灺不喜欢完美的东西，因为他再清楚不过，完美的东西会让人产生破坏的欲望。

而那些施加在完美身上的暴力，会成为比暴力本身更加引人注目的东西。

但……

宋灺想到宋望，确实完美，确实优秀。

可这完美实在美好，他是不忍心去毁掉的。

只是宋望看上去不开心。

除了人际、学业，她还有需要耗费大量精力才能达到的对样貌和身材的苛刻要求。

就连一杯橙汁，喝一口后都会被换掉。

她明明看上去很喜欢，很想喝。

如果老师还在的话，宋望肯定不会这么累，就算宋朝明不允许，老师也会带着她喝，就像小时候那样。

……

“人嘛……指不定哪天就死了，今天喝的说不定是最后一杯了，干！”童千笑和宋望宋灺两个小家伙坐在画室里，旁边是刚搬进来的大啤酒桶。

小小的宋望跟着妈妈的动作有样学样，吃力地举起啤酒大杯子，“干！”

宋灺也举起杯子，但看着这么大杯啤酒心里有些发怵，气势比那娘俩弱了很多，“干。”

然后没过多久，宋灺就看到宋望歪来倒去地跑来跑去，要跟他玩躲猫猫。

……

那是他们第一次喝酒，是第一次看到宋望喝醉，也是迄今为止，最后一次。

宋望有多久没有畅快地喝过东西、吃过东西了？

只是为了满足宋朝明对她的期待吗？

那也太辛苦了。

如苦海行舟。

宋灺只是希望她没有那么辛苦 ，至于其他……

那个时候宋望就是他不可肖想的，到了现在，更是绝不能触碰的天上星。

他早就明白这一点，但行为是控制不住的。

只是想在童话彻底破碎之前，再苟延残喘一下罢了。

“找到你了。”

昏昏沉沉间，有熟悉的恶魔的声音传来，宋灺睁开眼睛。

宋朝明戴上手套，笑着步步逼近，言语是一贯的儒雅。

“我疑惑了，你到底是想要怎样的惩罚，才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

“我的妻子真是找了一位好学生。”

就像千万次那样，宋灺顺从地从床上翻身下来，跪在宋朝明的面前。

先前摩擦烂掉的皮肉在此刻更加烧痛，简直要把整个人整张皮面燃起来。

情绪被剧烈地跌宕着，好像把人拉扯到极限。

宋朝明一步步走来，也就有一下下沉重的鼓槌砸向宋灺的心脏。

有种窒息感。

好像眼前炸裂出了什么东西，耳畔是山呼海啸的嗡鸣声，吵得全身的血管都像是要反转过来。

宋灺知道那个人早已停在了他的面前，正默默地低头看着他。

可痛苦得好像要把心脏把胃酸全部都翻出来似的，对可以预知的恐惧让他再也忍不住抬起头去祈求：“杀了我。”

恍若这只是一个稀松平常的请求，宋朝明只是微笑着蹲下身，温声，“把委屈说出来，就好了。”

“杀了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傻孩子，”宋朝明拍拍宋灺剧烈颤抖的脊柱，“因为我爱你啊，还要我说多少遍？”

“呵呵……”

宋灺闭上眼。

他见过爱是什么模样。

这个人不过是纯粹的发泄而已。

宋灺突然猛烈地恨起来，想杀人。

“我们的事情，是不能让她知道的，”

宋朝明看着眼前这双漂亮的眼，继续柔和地说着，游刃有余地，死死掐住了宋灺的命门。

“所以，就这样什么都不想，我们慢慢把日子过下去，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