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康硕未深入追究:“你们要离开沙漠,可以和我们一起,我正要去龙田做生意,把一批丝绸锦缎从龙田卖出去,再买些玉石,回到北国卖个好价钱。”
龙田城是贸易的中转站之一,飞鱼卫的探客也经常出入此地。他看着周围漫天的黄沙,不再犹豫,拱手行礼:“劳烦兄台。”
“客气什么!”康硕大大咧咧,“顺路有个伴。这片沙漠大的很,一个人没什么劲。”
“这是你的侍从吗?”康硕刚想继续开口聊天,却看到树下的少女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溜到了自己身边。
不仅如此,她还好奇的指着自己身后马上的男人。
“是,这是我的家仆。”康硕连忙回答。他在慌乱间,碰掉了马背上的水袋。
“他不会说话啊。”东篱羽燕仔细的观察马背后这个男人,他好像格外的瘦弱,甚至比主人还要衰老,看起来随时都要被这片沙海吞噬。
康硕有些惊异,“没错,我的家仆从小就是一个哑巴,无法正常发声。”
他慌忙拾起水袋,一边收拾着,一边回头,“但他为人勤快老实,我们关系一样好,不过姑娘怎么知道?”他一回头,就着月光,看清了少女的面容。
这个孩子,长相竟十分神似金利国神庙里的月神像。康硕的神情变得异样复杂。他趁着月光,含蓄但警戒的看着东篱羽燕。
此时,于敬谦恰到好处的来到东篱羽燕身边。“不知兄台,今夜何时出发?”
“我看你们也累了,”康硕的注意力被转移,他思索了片刻,“我们可以黎明的时候出发,现在休息一下,等到第二天晚上,正好可以达到龙田。”
这是在沙漠中温暖的一夜。绿洲吹来阵阵暖风,在水岸旁,升起了冉冉篝火。
康硕拿起了自己的胡琴,柔和而又浑厚的琴音漂浮到绿洲之间,似乎激起阵阵涟漪,与波光粼粼的水面交相呼应。
于敬谦颇有兴致,休息之余,亦能拿过胡琴,尝试浅弹奏乐。在他眼中,胡琴的音色颇为独特,会让人想到广阔无垠的草原。
而东篱羽燕对音乐一类兴致不大,于是她声称自己不善乐器,只是安静的在一旁倾听。左利手的身份,让她注定很难学好任何一种乐器。
她想起小时候,自己的兄弟姐妹载歌载舞之时,她大概只能在武场空地摆弄木棍匕首。她一边听一边休息,时不时的会在边上浅眠。
黎明之时,四人开始启程。由于东篱羽燕的马已经被遗弃在了沙漠之中,她只能坐在于敬谦身后。
她还没有完全从前几日的疲惫中缓过神来,疲惫的时候,会轻轻的靠在于敬谦的背上,用手微微扶住他的腰。
于敬谦行马很稳,一路上,竟也没有太大的颠簸。
“月珠曾经是金利的首府。你是金利人吗?”当东篱羽燕清醒的时候,于敬谦就会找她聊天。
“算是吧。”东篱羽燕心不在焉的回答,她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月珠是什么样的?”她模模糊糊的听到这句话,慢慢地,人也精神了起来。
“我生在月珠。一直在那里生活,七岁的时候离开。”
“我想那里一定有一段辉煌的岁月。在过去的时候,那里是北国专门修建的商贸之城,位于贸易的中心地带。那里有你们建造的阁楼宫殿,集市盛会,年年不绝。金丝绸缎悬于天,五色华毯置于地。来到月珠的人都说,这是东方的渡口。”
“他们还说,在遥远的东方,阳光所及之处,漫天黄金,海水蔓延之地,遍地珍珠。人人分得广良田,住店食饮不用钱。”
东篱羽燕断断续续的说着,有些事情她也记不清了,但有一些事情自己记得格外清晰。
她也不甚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留存有这样的记忆,明明在月珠,很多流落在此的北国人衣不蔽体,而等她自己长大了,可以前去北国后,亦是发现这些年战乱不断,民不聊生。
于敬谦先是有些惊讶,随后便沉默不语。他也想出声,胃里却翻江倒海,喉咙处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外祖父小时候,月珠还是北国的属地,”东篱羽燕继续说,“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东篱羽燕狡黠的笑了笑,她已经越来越有精神了,开始无聊的四处张望。傍晚即将降临,沿途中的植物也越来越多了,说明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片沙海了。
于敬谦感觉身后的少女越来越有活力了,似乎忍不住在俏皮的动弹。他自重新启程开始,先是担忧东篱羽燕的状况,随后又是因她的话语陷入沉思。
直到现在,身后的少女恢复元气,开始不安分的动来动去,她的身体时而贴着自己的腰背,她的乌发时而随风舞动,触碰自己的脸庞。
更不要说,她的呼吸会伴随着微风,明明身体感知不到,却扰动的自己格外心神不宁。
忽然间,身后传来很大的响动,哗啦啦的衣服与风碰撞的声音,还有人飞起下落的异响,明示着于敬谦,东篱羽燕自己跳下马了。
自己还在行马呢!这样太危险了!于敬谦慌忙拽住缰绳,往身后看去,东篱羽燕已经安然下落,歪着头乖乖的看看他。
“你看,”她手指向远方,顺着她的手指,在太阳落下的地平线上,一座城市的轮廓隐隐浮现而来,龙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