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用石头和黄土堆砌而成的,在黑夜中,东篱羽燕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它简单的外部结构,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物,但是里面却经过精心的设计和分隔,十分坚硬牢固。
强盗们安置好于敬谦后,分工明确,有些在这里歇息,有些在门口守夜。
东篱羽燕并未被禁锢,她轻轻站起身,抚摸着坑坑洼洼的干燥的墙壁,渐渐向于敬谦的方向挪动。
“不逃走吗?”她轻声对于敬谦说。
“我可以和你联手。只要出去后,你还我自由。”她静静的看着于敬谦,看着他像湖水一样孤僻的双眼。
于敬谦看了一眼门外那无尽的沙海。
“不。”一个字,果断的拒绝了她的邀约,甚至没有过多考虑。
啧。好难缠的人。东篱羽燕倒也没有继续生气。
“那你可就要被他们做成祭品了。”她戏谑而又狡猾地笑着,一双无比清澈的双眼,却让人看不懂再想什么。
“献给最伟大的母亲——共同的女神。”
于敬谦垂下眼帘,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依然有着光芒。“金利的寒月教吗?”
哦?他还了解这个?东篱羽燕感到意外,“是的,原来你知道啊。”
她轻轻的坐在了于敬谦的对面,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歪着头看向他。
“西原人普遍信教,”于敬谦想起了曾经读过的古籍,记叙着那些神圣肃穆的神庙、仪式、服饰,最深刻的,还是那些虔诚的信徒,坚定自己的信仰,从不会有所怀疑。
“你呢?”他忽然反问道。
“从不。”东篱羽燕不假思索的回答,她的话干脆利落,这出乎于敬谦的预料。
“这里有很多信仰,但是我唯独不会相信寒月教的。”
她的神情带着几分玩味,仿佛在思考着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这里是离不开寒月教的,有时候,它会给予人们坚守故土和探索世界的勇气。”
这是一个很大胆的人,她很熟悉西原,并且拥有西原的血统。
也许是西原人,或者是生活在北国与西原边界的混血。总而言之,她很特别。
东篱羽燕忽然意识到于敬谦套中了自己的话。他还在推测自己的身份,不过没有关系,现在轮到自己主动出击了。
“这个房子是你们曾经修建的军仓吗?”她笑容灿烂,看上去天真无邪而又无比真诚。
“不是。”于敬谦下意识的说谎了,说完便立刻后悔。他就这样看着东篱羽燕用狡黠的眼睛捕捉自己的一举一动,立刻识破了自己的谎言。
细作们素来擅长辨别真实与谎言。他们还懂得恰到好处地为别人制造谎言的机会,以此来观察那与真实不同的神态。
“你骗我也没有用哦,”东篱羽燕看穿了一切。
“这种样式的房子,就是军仓的遗迹。”她想起了曾经蔓延在大地上的战火,想到了这里曾经存在过的短暂的和平和繁华。
不能再继续交谈了,说的越多,也会越危险。
他仿佛置身于苍野的精灵之前,自己的想法和行动暴露无疑。
在险境面前,自己只能耐心的等待和观察,观察一切可能的破绽,等待属于自己的机遇,直到完成任务,回到北国的那一天。
东篱羽燕见他开始抗拒和自己交流,只好一个人无聊地回去,躺下休息。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军人?外交使臣?亦或者探客?他来到西原做什么?
今夜,这样的问题困扰着她,让她短暂的失眠了一下,随后细细想来,到底也不关自己的事,决定随遇而安,最后还是安心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他们一群人继续向着高耸的雪山进发。现在是西原的夏季,雪山上的积雪部分已经融化。
没有阴郁逼人的寒冷,也没有致人于绝境的暴雪和风沙。一切都是夏天该有的样子,从山上流淌下来的雪水积聚成流,在长着水草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野马。
第三天。从干枯的荒漠中走来,穿过稀稀疏疏的一望无际的草原,他们终于到达了雪山山脉的脚底。
抬头一看,便是黑夜中高耸入云的雪白色山川,反射出白色的光芒,遮挡住了看向远方的视线。
二人没有再主动开口,也没有找到任何机会逃亡。
东篱羽燕由衷的焦心于时间的流逝,担忧于活人的性命。源自西原大地的原始祭祀,活祭的传统绝不消失。
昔年的冷木人,可以为了太阳神在父母面前烧死割掉喉咙的孩童,现在的西原人,亦可为了月神,刺穿男人的身体,剥去他的面皮。
这里才是真实的死亡之地,比任何书籍中的记载都要危险。
远处的山脚下,六边形的祭坛已然开启。彩旗和各色祭物之上,是烧起来的熊大火。
烟雾急速升起,在碧蓝的天空中又缓缓幻化而去,留下若隐若现的白烟。
一场活祭,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