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小了。
作为宗卿一胎生下的独子,他本应很是健壮,然而至清之气与宗族的结合奇难无比,至清之气是天地法则的演化,天地初开清气上升,意味着他和神道的相适度更强,可他偏偏落在地上,和掌管着生死造化的宗族合在一起,损耗了众多的清气和元气后,玉宸终于平安在这世上诞生。
他落下来的时候带着众多红霞散落,生下来又那么柔弱,监兵只远远的看着,不叫别猫惊扰了他。这孩子聪颖,生来不久就会学着她的样子打理自己,先天清气落于人世和光同尘,很快等他长出毛,监兵半喜半悲地发现他仿着她的模样长成了一只白猫。
明明他母亲是个纯黑色的。
等到玉宸再长了一些,终于不再像刚出生时那样柔弱,宗卿和监兵总算敢让他见人,猫崽儿迎风就长,很快变得活泼好动。只是身边缺少对照物,没有同龄可化形的猫崽给他作参照,他便一直是矮矮胖胖的小猫崽。
为此监兵不得不给他在抓板之外找个玩伴,猫权衡了许久,才比照对方的大小化形成了五六岁的小童,那年,听说远方昆仑的山主都已经下山游历了,而她们九命宗族长的儿子还一团稚气。
他性格好,粘人,开朗,和谁都能玩到一处去,从一个没心没肺的猫崽,到现在矜持灵动的小道君,看着变了许多,细看去又像是没有变过,监兵心中百感交杂。
“有青宗主说笑了,我族宗主生前说过他想在哪待着就在那待着,谁都不可强求。”
“正是,况且有尊师在上,我等如何能越过尊师决断。”
神幼光护着自己的主君,笑语盈盈开口回护,众人都知她与监兵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一向感情深厚,形同一人,并不在意,且她话里恭维的是鸿钧,言下之意不过是作为紫霄宫弟子,自有鸿钧祖师看顾,她们绝不会擅自插手,这便让鸿钧多看了她几眼,认为她明事理。
这话便这样插过去,然而这宗主生前几字却是勾起了九卿的伤怀情思,她的眼睫垂下半缕忧愁,半是试探开口,“先宗主去世已久,听闻贵宗尚未选出新宗主?”
多让人不高兴的话,直指人痛处,若不是早知道九卿脑子不好,凭的是年少之时便跟随九命宗主的从龙之功跻身十宗主之一,鲲鹏祖师都要失色了。
尚未选出新宗主,便是因为先代宗主去世过分哀怮,又加之当今族内并无优异至可使众人信服者,待到宗主选定,自会昭告天下,何必心急。便是有心打探,何必在此询问,此地五位祖师神君,鸿钧偏心紫霄宫的幼徒,虽不至于拥立自己小徒为宗主,又怎么会乐意旁人上位,鲲鹏自个向来以话少安分为准则,剩下两位神君宗主皆是出自九命有神氏,怎会乐意有人提起伤心事。
果不其然,白泽闻言缓缓转过了头。
她是从有神氏分出去的别支宗主,又因天赋所使知道的总比旁人多些,她可不是神幼光等人会因为情分给人留颜面。
“宗主一向理智,我们这些耽与情色之人,哪比得上宗主见识广博果断坚毅,我听说宗主的小儿子常常病危又多受排挤,不知现下可好,天有不测风雨,某日如有意外,宗主可万要保全自身,切莫伤怀。”
她这话说的犀利,九卿说玉宸的母亲去世多时该换上新人,她就嘲讽人家儿子要夭折让她保全自身。
鲲鹏听了忍不住侧目,然而又不想得罪承天氏的宗主,这些白泽各个通古博今,嘴巴又毒,何苦招惹她们,低低头,鲲鹏便又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猫打架,她一只鱼在这里凑什么热闹,便说他是鸟,也经不住九命的殴打。
九卿听了并不回答,她只是沉默的坐下,呆在那里不知道想些什么,这个狐狸总是这样,说她反抗宗族,她总是温顺得很,说她忠诚,又总喜欢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干些令人窝火的事。
她不顶嘴,白泽也没有兴趣和她争执,自顾自坐着。又想起来她的学生也在下面玩耍,看了一眼,叫人喊她去找通天玩。她们故友重逢,过了今日又不知下次相见是何时了,鸿钧大概不会喜欢他的弟子在猫多的地方待太久。
九卿没有说话,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不需要她多说甚么。她明明知道这些道理,又总是看不透,放不下,纠结在爱情和亲友之间,竟不能两全。
下方,通天已经看到了猫猫祟祟走路的巫衔蝉,他轻哼一声,把他的小老鼠给师兄拿好,便也变成猫崽借着案几人群的掩护猫猫祟祟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