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话音刚落,眼前血色飞溅。噗通一声,一具尸首倒地,但又很快被人拖走。
落后一步的官兵熟练捡起首级,直到箱子嘭的合上,众人才回神。
他们看着那个手握黄金令的姑娘,肃然起敬。
但花清词却感觉浑身发烫,心跳加快。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上的那块黄金令。
这就是权利吗?
一言定生死,原来是这样的感受吗?
顶着所有人的目光下决定,又在他们的眼中看见畏惧、欣喜、厌恶,好似一道令已经抽去了她所有力气。
直到她无知无觉走向徐盈房中,见到徐盈端坐擦剑的模样,她才从权利附加的沉重中解脱。
花清词嘴角翕动,说道:“我可能没办法做好一个知州。”
徐盈抬眸,似乎并不意外,安抚道:“你只是还不习惯。”
花清词将黄金令推还至徐盈面前,继续道:“可是我握着这块令牌下令时,他们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有些害怕。
“我不能轻易就决定别人的性命与未来,何况那是一州的百姓,万一我将涂州的事做糟了,或者他们发现我其实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好,那……”
“那就用你的能力去纠正,没什么大不了的。”徐盈擦完剑收鞘,看向花清词,轻声道,“涂州不会更糟了。你不要怕,我说过,涂州的事我来担。是我让你来暂管涂州事,日后就算有不妥的地方,也是我这个神使来出面承担。你只需要按你的想法去做。”
说到此处,徐盈微微垂眸,“其他人,我信不过。女子为官本就不多见,朝堂上权柄滔天的那些人又将涂州变成这个样子,我离开后,涂州罪证若扳不倒幕后之人,再来几个知州也救不了涂州。
“矿场依旧会圈禁外地流民作采石者,‘骨青’和碧茴草也依旧除不尽,那我们来涂州所做之事都白费了。我承诺你的东西也没办法给你了。
“我知道你从未想过做这件事,但是现在我只信你了。你若实在不愿暂管涂州,就做到接管矿场就好,其他的事我会交给薛姨,你依旧做你想做的珠玉台掌柜。”
花清词睁大眼睛,“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拽着徐盈的袖口解释:“我只是不知道要怎样用这块令,才不会辜负你和涂州百姓的期望。”
徐盈歪头看着她,“是因为下不了决心处置纪三吗?”
花清词点了点头,“他可怜又可恨,杀了他,他怨恨的源头也并未消解,而且他的家人或许还在等他回去。”
徐盈却道:“涂州百姓和胥国百姓也都有家人在等他们回去。他在决定出卖胥国,替西厥传递情报的时候,他没想过自己的家人吗?
“阿词,他藏在凤曲城十六年,成婚育女,他有很多机会做一个普通人。可是他依旧在暗中收集我的情报,在见涂州百姓免于战事侵扰之际,他的愤恨与冲动,令他在明知可能是陷阱的情况下,选择放那些细作带着城内的情报离开。”
徐盈微微停顿,“于情,他看着我们长大,却依旧能对我们下手,我们有权利还击。于理,他是身手不凡的西厥细作,随时能逃,杀他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何况就算我们不动手,涂州百姓也不会在知晓他身份后,放他离开。而西厥,更不会让一个任务失败的细作回去,何况他还不是西厥人。”
至于另一个要杀纪三的理由,是徐盈身为保洁员的工作操守——最大价值化处理掉叛徒。
纪三能潜伏成徐信的亲信,以至于连穿风刃最开始也查不出他的破绽,可见他是一个极好的细作。
如果在凤曲城外夜猎摩诃门杀手时,附近没有淡淡的饴糖味道,徐盈也许只当那是个意外。
可在沛宁县驿站围剿之局里,在徐信他们赶来前离开,徐盈在道士的衣袍上,看见了他留下的脚印。
在涂州时,纪三的破绽更多。她杀纪逵时,纪三眼底的快意与畏惧被她捕捉。她入住知州府被申四等人污蔑是细作时,纪三假意阻拦实则纵人放言,还有看见西厥军令被揭露时的怨恨……
她本想再等几日来确认纪三的身份的。
直到她在战事要起前,预感让她打开了姜寻带来的那个小漆盒,在那一份西厥细作的名单和来历中,她看见了纪三。
徐盈从不对敌人心慈手软。
丰州柳家的这份名单从何而来,她虽有疑惑,却不得不先处理掉城里的细作。
设局引诱时,徐盈原本以为纪三不会上当,毕竟同样的招招数,她在凤曲城夜猎杀手时,纪三已经领教过了。
但,他忍不住上钩了。
徐盈平静地看着桌上才擦过的剑,轻声道:“现在,京里手握权柄的人,正在商议他人生死。”
徐盈抬手抚过那块黄金令,对花清词说:“和你方才下令时不同,他们不会考虑无辜者会如何,他们现在急着挑选替死鬼,保全自己。但权利不是这么用的。”
花清词隐约明白了徐盈的意思,“你是想在涂州,做一个与李氏朝廷不一样的模子,来让百姓谋生吗?”
徐盈闻言,轻笑一声,摇头,“除此之外,我要让李氏知道,比起听见我还活着,还有一个更可怕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花清词歪头听见她继续说:“比如,李氏窃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