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具尸体,皆是一剑封喉。”暗卫跪伏在地,“崖边红袍染血,护心甲残片嵌在冰里,怕是……”
话音未落,闵岚摩挲白玉扳指的手已停了下来。
“去崖下找了吗?”
“属下已经派人去找,只是,这几天雪一直很大,搜寻一直没什么结果。”
“那几具尸体呢?可有什么线索?”
“尸体没什么重要特征,衣服、饰品都是最普通的百姓都会穿的,看面相,应该是中原人。”
“活要见人。”他抬眼望向窗外簌簌落雪,喉间似含了冰碴,“死要见尸。”
闵岚一把把茶杯倒扣在桌上,桌面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他透过窗看向窗外的院子,一片白茫茫,开口道:
“但那可是岑铮。我不信,他死得如此轻易。”
*
“小姐,这是涂在嘴上的、这是......”
“零陵,我真的分不清。别让我认了,你让我认认那些枪啊刀啊的,我兴许能给你说出个一二三四来,这些什么胭脂水粉,我终究是外行。大不了以后出门,你都帮我画好不行吗?”
岑祯一大早起来就坐在梳妆镜前,一个头两个大,双手合十眼巴巴地求着零陵。
“我的小姐,若您以后要以姑娘身份和人交往,那身边都是姑娘堆,你对这些女子用品这么不熟悉,肯定会露馅的!”
“...好不容易在床上躺了几天,伤也养得七七八八了,这费脑的事我还是少做...”
岑祯拖着衣裙一下子站起来,“一个上午了,我先去厨房看看菜怎么样了。”
“小姐!”零陵恨铁不成钢,将桌上的东西一一收起来,又放进妆奁里。
岑祯小的时候便对静心端坐这件事表现出极大抗拒。但凡是要坐着的,管他笔墨纸砚还是胭脂水粉,岑祯通通不喜欢,她只对侍卫每天的操练格外感兴趣,甚至喜欢和侍卫比举重,当然,那时候岑祯还很小,基本稳输。
那时候岑父尚在人世,对此更不知该喜该忧。他喜的是岑家军后继有人了,但忧的是,女子到底受世间偏见颇多,女子领军,如何服众?世人会怎样看待她?
岑父当然不舍得让女儿忍受世人非议,但也不忍心打破女儿的梦想。便在岑母的建议下,让岑祯女扮男装去上学堂。
思及此,零陵回过神,谁知道世事如此无常,姥爷去世,小姐从军,命运总是......
“零陵,别愣着了,快去叫母亲来吃饭吧!”
“哦哦,好!”
明溪堂。
“母亲,你多吃点。”岑祯夹起面前的菜,放到岑母碗里。
“好,你也是。吃好了,把身体养好,以后才能打起精神对付那些人。”
林与莲笑了起来,眼角的几丝细纹显现出来,但她虽快年过半百,眼神依然清明锐利,脸上老去的痕迹只让人觉得如同古朝玉器上的小裂纹,岁月也不舍得在其上过多雕琢。
“我知道了母亲,快吃吧。”
“对了,吃完,你跟我去祭拜你父亲吧。他也等你很久了。”
岑祯停下了筷子,低声道:“好。”
*
世人皆道,岑家世代忠烈,子嗣缘上一直单薄。自岑家高祖随开国皇帝打天下以来,几代单传,代代出将星,代代出英雄。可以说,岑家不仅是皇家的亲信,更是百姓的守护神。
岑祯的父亲,岑汾,更是拥护当今圣上登基的不二功臣。只可惜,岑汾英年早逝,岑家军改编易队,几经波折,等到岑铮长大,才逐步联合起岑家旧部,再次集合了岑家军。
祠堂的顶很高,光从外面照进来,似乎掀起历史的尘埃。
每个牌位前都有详细的谥号和生平,岑祯的目光静静抚过这些被岁月雕刻的名字,来到了最末的那个牌位。
岑汾。
岑祯不由自主地跪下,向眼前的牌位默默回忆着这些年在外的闯荡。
“爹,你知道吗,我找到了荣叔,还有他的儿子...”
“爹,我还重新编整了岑家军,不仅找到了你原来的兄弟,还招来了许多豪杰义士...”
“爹,你说女子领兵难服众,可我照样能带领他们拿下突厥蛮子。可见世人之错,女子也可以领兵......我证明给你看了,爹。”
“爹,我想你了。”
一滴泪从岑祯眼角流出,没入松软的蒲团之中,再了无痕迹。她默默在心里回想着小时候的时光和长大后无数个寒光照铁衣的夜晚,祠堂里一时安静无声。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嘈杂。
母亲正要让零陵去看看怎么回事,一个洒扫小厮已经从门外跑来,对岑母和岑祯说道:“宫里来人宣旨了!您二位快去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