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我会先陪着先生走到最后,待先生百年之后,我自有旁的去处。”名叫雪村的半血少年又说了句,他握着拳:“我也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雪村也是鬼族里的大姓氏了。我并不确定眼前这少年究竟出于哪支,这也不该是我来过问的东西——说到底,他只是个连名字都没资格写进族谱的可怜孩子罢了。
  有须佐先生收留已经足够幸运。
我不想知道雪村要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正如须佐先生所说的,这是他的缘法。
而无法逃离的血的诅咒,大概是我的。
眼下正是平安时代,这个时间的鬼史自然有我爷爷在编撰,我当然不必再去思考身为鬼族人的责任与义务。思来想去,在这个时代,我正经该做的事情也只不过就是养好身体而已。
待恢复正常之后,我便可以杀回千年之后,好好跟那个名叫鬼舞辻无惨的家伙清算清算这笔赖账了。
我不想跟产屋敷月彦有更多的纠缠,免得那笔账会变得更加复杂。
可若我不去找他,他便会隔三差五地拖着自己病弱的身体来寻我,而等着我的自然是须佐先生的叨念。
这样来去几个回合,我终于还是败下了阵来。
——就当是无法逃脱的血咒,是注定了的缘法,再怎么忤逆也终究逃不出这个圈来,不如索性顺其自然。
说是顺其自然,但起先我也不过是在他凑过来的时候不再冷言冷语地堵他回去而已。而他总是趁着这个时候绞尽脑汁地找话题与我闲谈。
后来天气渐暖,月彦的身子也大好了些,于是他便求了须佐先生的许可,约我在庭院里散步。阳光很盛的时候,我总是撑着伞的。
月彦也曾经再次问过我为什么非要避着阳光,我只是推说担心阳光灼伤皮肤。
听我这么说,他也没有再问。
我态度软和下来之后,他也很少再会露出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语气也总是比之前温和许多,言行间也终于有了贵家少爷该有的谦和与端庄。
产屋敷家也算是平安京内排得上数的贵族,是而出生在那样家庭的月彦当然比寻常人更懂得礼节。可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却也未必是件幸运的事情,特别是在他还有一个哥哥的情况下。
因为□□行是长男,所以作为弟弟的月彦从一出生就注定一无所有。产屋敷家的家业与财产都与他无关,于他而言,最幸运的结末或许是给哪家独生的姬君去当赘婿——
他不是被眷顾的一个,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在意自己能握在手里的东西。
可到头来,连命运也不肯对他有丝毫的垂怜。突如其来的重病让他差点连性命也丢掉了。哥哥忙不迭地把他送进医馆,从此不闻不问,于是他便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格外想要抓住我。
但我并不想因此而对他产生什么同情,这一切,终究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至少我是这样认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