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谨洲像是算准了时间，在林钟撒葱花的时候按响了门铃。
“你去餐桌那儿等着。”不等孟谨洲开口说话，林钟匆匆跑进厨房，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出来。
凭良心说，这碗粥的卖相不错。米粒都熬化了，米汤均匀地裹着瘦肉，散发出淳厚的香气。切得不太漂亮的葱花都被林钟挑了出去，只留下大小相当的，点在当中。
孟谨洲站在原地看得愣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做的？”
他晚上压根就没怎么吃，就挑了几口白灼菜和清蒸鱼，其余炸的烤的一概没碰，胃里还空着。
以往应酬惯了，到家通常都很累，忍着不适，洗澡睡觉，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实在难受就蒸个馒头，垫一口，再吃粒药，总是能好的。
像这样费心煮一碗粥，从没有过。
林钟站在炽白的灯光下，对孟谨洲心下的感动无知无觉，只与他温柔的对视，脸上还带着邀功的笑。他把碗端到空调的出风口下让它快速冷却，得意地威胁：“花了我一个多小时，你要是敢嫌弃，我就再也不煮了。”
孟谨洲眼里漫上笑意，闻言笑得愈发开了，搂住林钟的腰，在他背上捋了两把，道：“谢谢。”
就这样静静抱了会儿，粥凉的差不多了。
林钟把粥碗放回餐桌上，给孟谨洲递了把勺子：“我自己尝了一下，味道应该还可以。”
孟谨洲坐下来，用勺子拨了拨表面的葱花：“网上学的？”
林钟没答，紧盯着他送进嘴里的勺子，观察孟谨洲的表情，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好吃，给你分一点？”孟谨洲眯了眯眼。
“我吃过晚饭了，”林钟捞过手机看了一眼，是佳佳回过来的‘谢谢老板’表情包，接着回答之前的问题，“是跟店里小姑娘学的，她先跟我口述了一遍，到家我又忘了，请教了好久。”
孟谨洲勺子举到嘴边，闻言有些吃味，不大乐意地怒努嘴：“下次别问她，我也会。”
林钟端详他的表情，品出一点别的，笑了起来：“不是吧孟谨洲，小姑娘的醋你也吃？”
“不行吗？”孟谨洲大言不惭，低头认真喝粥，过半晌想起什么，指了指门边一个方方正正的拎盒：“想不想吃西瓜？”
“刚买的？”林钟起身去看，他都没注意孟谨洲带了东西回来。
“一个股东送的，说是从什么基地买来的有机瓜，不光甜，还有西瓜的本味。”
印象中林钟很喜欢吃西瓜。
果然，林钟打开盒子，直接上手弹了弹瓜皮：“听声音还真挺好的。”
时间不算晚，孟谨洲把粥吃完，顺手去厨房切瓜。
他把瓜一剖四，再从底部抄着刀把皮去掉，在瓜瓤上划道子。林钟则在头顶的橱柜里找相衬的颜色的水果盘。
一低头就抓了孟谨洲一个现行。
西瓜熟度正好，一刀下去，甜腻的汁水就顺着刀背流下来，孟谨洲随手捞了一块滑到切板边缘的，放进自己嘴里。
林钟正要声讨，孟谨洲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孟谨洲手里拿着刀不方便，林钟把亮着的屏幕在他眼前一晃，道：“开免提行不行？”
“接吧。”孟谨洲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正是送西瓜的那位。
点下通话键，粗狂的声音立马从扬声器传来：“谨洲啊，真是不好意思，小马刚才没搞清楚，就给你拿了一个西瓜。我给你们一人准备了六份呢，其余的明天让司机送你公司去啊。”
散场之后，这位股东盘点了一下商务车后备箱的西瓜数量，发现多了几个，一问司机小马，就给孟谨洲拿了一个。数落了司机一通，赶紧打电话来说明情况，不然显得他区别对待。
“您太客气了，今晚这顿饭也破费，下回我做东。”孟谨洲慢条斯理地给西瓜装盘，语气一本正经的，手指却点在林钟唇边。
他方才只是先尝一口西瓜甜不甜，小气鬼居然连这个都计较。
林钟小心翼翼凑过来，轻咬了一口递过来的西瓜，就听那位股东道：“啊呀今晚你都提前走了，都没好好吃着什么，我还怕招待不周呢。”
提前走的？
林钟才啃了个角，闻言松了口，瞪大了眼睛。
孟谨洲见他愣神，快速聊几句挂了电话。瓜上磕出一行牙印，孟谨洲往林钟跟前递递：“什么意思，咬过的自己吃。”
林钟囫囵包下那一口，确实甜得很，抿几下就化了似的，汁水嫩得直接流进了喉咙。他快速地咽下去，就着刚才的话题趁热打铁：“你今天是提前走的啊？”
就知道逃不过。孟谨洲手上动作不停，把瓜整齐地码进盘子里：“嗯。怎么了。”
“你找什么借口提前回来的？”林钟眨巴着眼睛看他，窗外辉煌的灯火落进他眼底像星光点点。
林钟的视角正对着对楼的住宅，这样万家灯火的时刻，有人在挑灯夜战念书，有人跟家人坐在一起看电视。
孟谨洲以前很少去看，因为对楼那样温馨的生活与他无关，向往不来。他这儿只有冷清和孤单，到家时空气里只有墙壁开关按下的回响。
这样的地方不能算家，充其量就是个住宅。
可自打林钟搬进来开始，有些东西就在发生变化。有了些踏实的元素，也有了生活的氛围。
想说话时有人回应，再远也不过几米的距离。冰箱、电视机这类的家电开始以正常的频率运转，就连阳台上的植物都在暑气里疯长，连成了郁郁葱葱的一片，肉眼可见地拔高了几厘米。
洗碗机刷刷作响，粥香还弥漫在空气中未散。林钟端着水果盘，乌黑的瞳孔在夜色中闪闪发亮，柔软而专注地看着他。
“想回家要什么理由。”
孟谨洲胸腔微微一热，突然觉得，这样万家灯火的夜里，也有他的一盏。